话本小说网 > 灵异言情小说 > 镜灭
本书标签: 灵异言情  倾冢  双女主     

背弃庶女求生录(大女主)3

镜灭

旧档房的日子,像一池表面平静的深潭。尘埃在从高窗透进的几缕光柱中缓缓飞舞,时光在这里仿佛停滞。但我知道,这平静之下,暗流汹涌。

我的工作枯燥而繁琐:将历年往来的文书、账册、邸报抄本分门别类,按时间、地域、事由归档。它们大多琐碎——某地进献的土产清单,某位宗室婚丧嫁娶的礼节记录,往年田庄收成的汇报……看似无用,却是拼凑权力版图最基础的碎片。

我像一个最耐心的织工,日复一日地梳理着这些文字的经纬。

我注意到,三年前,与北境将领的私人书信往来突然变得频繁,随后不久,朝廷便增设了北境巡防营,主官是萧绝一手提拔的寒门将领。

我整理到去岁江南水患的卷宗,发现最初几份请求开仓放粮、减免赋税的急报被中书省驳回,而几乎同时,萧绝名下几个位于江南的粮行,开始大量收购市面上的余粮。直到月余后,灾情无法掩盖,朝廷才下令赈灾,而此时,萧绝的粮行已囤积居奇,赚得盆满钵满。

这些发现让我脊背发凉。萧绝的触手,远比明面上的权势更深远。他不仅在谋划弑君,更在过去的数年里,悄无声息地侵蚀着这个王朝的肌体,将财权、军权逐步纳入掌中。

我必须更加小心。任何一点对“旧档”过分的兴趣,都可能引来灭顶之灾。

我扮演着一个尽职尽责、甚至有些刻板的档案管理者。我将档房整理得井井有条,对所有经手的文书一视同仁,仿佛它们只是无意义的符号。我甚至“主动”将一些可能涉及敏感内容的陈旧文书封存起来,贴上“待核”的标签,以示谨慎。

王先生偶尔会来,有时是查找一些旧例,有时只是随意看看。他会问我某份文书的位置,我总能准确无误地找到,并附上相关的背景卷宗。我从不多问,只用最简洁的手势和书写回答他的问题。

我的“可靠”与“沉默”,渐渐成了他的一种习惯。

这天,王先生带来一摞新的待归档文书,放下时,状似无意地叹了口气,喃喃低语:“……漕运那边,真是越来越不像话了,账目糊涂,延误军机,王爷已是震怒。”

他像是在自言自语,说完便转身走了。

我却心中一动。漕运?我迅速在脑海中检索最近整理过的信息。是了,有一批从东南调拨,据说用于“修缮陵寝”的木材石料,按照日程,半月前就该通过漕运抵达京畿码头,但至今未见踪影。而同时,几份边军的日常补给清单里,隐约透露出些许延迟的迹象。

“修缮陵寝”是假,输送军需才是真!延误的不是普通物料,是前线潜在的补给!

这是一个机会,也是一个巨大的陷阱。

我按捺住激动,没有立刻行动。接下来的两天,我借着整理相关地域文书的名义,不动声色地调阅了所有与漕运、东南物料、以及近期京城各大码头货物进出记录有关的旧档和抄本。

线索隐藏在浩如烟海的数字和地名里。但我抓住了关键:同一时期,京城一个并不起眼的、由某位吏部官员小舅子经营的私码头上,却记录有大批“南方珍木”到港,数量与那批“延误”的官料大致吻合。而这位吏部官员,据一份往年的节礼清单记录,与萧绝麾下一位负责钱粮的幕僚交往甚密。

偷梁换柱,中饱私囊。底下的人,趁着萧绝全力谋划大事,在浑水摸鱼!

我仔细斟酌着如何利用这个信息。直接告发?我人微言轻,证据链并不完美,且极易暴露我“过度关注”档案的行为。

时机在我犹豫时到来。萧绝因漕运延误之事,在书房内大发雷霆,一名负责此事的属官被当场革职查办,气氛空前紧张。王先生从内间出来时,眉头紧锁,面色凝重。

我知道,不能再等了。

我选择了一个最笨,也最安全的方法。我将关于私码头货物记录的抄本(隐去了来源信息),连同那批“延误”官料的原始调拨文书副本(这在我的职权范围内可以查阅),整理好。然后,在一张空白的纸片上,用左手歪歪扭扭地写下了那个私码头的名字和到货日期,以及那个吏部官员的名字。

傍晚,当王先生独自一人准备离开书房院时,我“恰好”在廊下清扫。在他经过的瞬间,我像是脚下不稳,一个趔趄,手中捧着的几份“待销毁的废纸”散落在地,其中,就夹杂着那份我精心准备的“匿名信”和抄本。

我慌忙蹲下收拾,满脸惶恐。

王先生脚步一顿,目光扫过满地纸张,随即,他的视线定格在那张写有字的纸片和熟悉的抄本上。他弯腰,快速将那张纸片和抄本拾起,只看了一眼,瞳孔便是猛地一缩。

他深深看了我一眼,那眼神锐利如鹰,充满了审视与探究。

我吓得浑身发抖,低着头,手忙脚乱地将其他“废纸”收拢,不敢与他对视,仿佛完全不明白发生了什么。

他什么也没说,将那张纸片和抄本紧紧攥在手心,转身快步离去,背影带着一丝决绝的杀气。

我的心跳如擂鼓,后背已被冷汗浸湿。

我知道,我再次赌上了性命。这一次,赌的是王先生对萧绝的忠诚,以及他清除内部蠹虫的决心。

第二天,我便听闻,那位吏部官员及其小舅子被迅速下狱,漕运线路被雷霆整顿,一批新的官员被紧急提拔上来。

王先生再次来到档房时,已是风波平息后的第三日。他像往常一样查找了几份无关紧要的旧档,临走时,仿佛不经意地对我说:“王爷赏罚分明。有功者,虽微必赏。”

他放下一个小巧的锦囊,里面并非金银,而是几颗品相极好的润喉糖丸,和一小瓶珍贵的枇杷膏。

“好好做事。”他留下这句话,便离开了。

我捏着那瓶微凉的枇杷膏,喉咙间的灼痛似乎真的缓解了些许。

这不是赏赐,这是一个信号。我通过了又一次考验,并且,在他乃至他背后之人的眼中,我从一个“可能有用”的哑女,变成了一个“确实有用”且“懂得分寸”的暗棋。

我依旧在旧档房,日复一日地整理着陈年的灰尘与文字。

但我知道,那根我伸出的藤蔓,已经悄然触碰到了权力之树更内部的脉络。我依然渺小,依然脆弱,可我正在将这庞大的王府,变成我赖以生存和攀爬的丛林。

萧绝的棋盘很大,而我这颗原本该被弃掉的棋子,正学着,在自己的一方小格子里,落下无声的杀着。

上一章 背弃庶女求生录(大女主)2 镜灭最新章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