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清风掠过树梢，带起几片枯叶在空中打着旋儿。沈言安半瘫在真皮沙发上，二郎腿翘得老高，指尖夹着的香烟已经快烧到滤嘴。他低垂着眼帘，时不时瞟一眼在指间转来转去的手机，屏幕微弱的光芒在他的面庞上投下一片朦胧。

仿佛在记忆深处，“易妄”这个名字早已被时光冲淡。即便是网上沸沸扬扬的讨论，也吸引不了他一丝一毫的注意。

“叮咚——”手机突然震动起来，屏幕亮起，一条微信消息跳了出来。

Sister.：穿好没？赶紧下来。

沈言安眯缝着眼看完消息，随手将燃尽的烟蒂摁灭在茶几上的烟灰缸里。他慢吞吞地从沙发上爬起来，拖着步子朝门口挪去，每一步都透着散漫与倦怠。

当他拉开大门时，一辆乌黑锃亮的迈巴赫停在门前，车牌上八个“八”在阳光下熠熠生辉。驾驶座上的女子穿着豹纹短裙，波浪卷发随意披散，外搭一件修身黑色皮衣。浓妆艳抹间尽显张扬，她噘着红唇催促道：“赶紧上来，磨蹭什么呢！”沐景年的语气带着点嗔怪的不耐烦。

他们的目的地是宋家举办的宴会，海市名流齐聚一堂。作为香港商界新贵的沐景年，却选择在上海发展事业，甚至连沈言安打工的那家酒吧，也不过是她一时兴起的玩物。至于为何带上沈言安这个不让人省心的弟弟，则是为了让他融入这个圈子，见识见识真正的权贵世界。

从沈言安家到宴会厅不过半小时车程，很快便抵达了。沐景年刚停好车，沈言安就率先打开车门下了车。他理了理衣服的褶皱，然后绕到另一边为沐景年拉开车门。此时他才注意到女人一身行头：黑丝袜、红底高跟鞋，连墨镜都是奢侈品牌。

当然，沈言安也不遑多让，工资高了，自然用的东西也不会差到哪里去。沐景年上下打量了他一番，啧了一声评价道：“还行，比你哥有品味。”

沈言安轻笑两声，侧头看向宴会厅大门口，而沐景年则注意到他耳垂上的克罗心耳钉。

“我们先进……”

“这种场合，你还戴个十字架？”

“……不行？”

沐景年摘下墨镜，随手丢进包里，抬起眼无语地看着他。

“你觉得呢？给我，结束后还你。”她伸出手。

沈言安撇了撇嘴，最终还是把耳钉摘下来递到她手心。

踏入宴会厅的瞬间，璀璨的水晶灯如银河般倾泻而下，整个空间流光溢彩，奢华至极。衣香鬓影间觥筹交错，悠扬的古典乐在空气中流动。男男女女身着剪裁得体的礼服，端着高脚杯，脸上挂着疏离却礼貌的笑容，相互寒暄攀谈。

“哟，这不是景年嘛，好久不见，还是这么漂亮。”一个油头粉面的男人端着酒杯凑了过来，目光毫不掩饰地在沐景年身上游移。

沐景年立刻堆出标准的社交假笑，语气却冷淡：“王总，好久不见。”她不动声色地侧身避开对方过于靠近的距离。

王总似乎并未察觉她的冷淡，视线又落在沈言安身上，带着几分审视：“这位是？”

“我弟弟，沈言安。”沐景年的介绍简短有力，语气中的保护意味明显。

王总敷衍地点点头，随即又将注意力转向沐景年，开始吹嘘自己的生意如何蒸蒸日上。沐景年有一搭没一搭地回应着，指尖轻轻敲击杯沿，显然已有些不耐烦。而沈言安则安静地站在一旁，像个局外人，目光落在不远处装饰华丽的甜品台上——那里摆放着精致的马卡龙和慕斯蛋糕，五彩斑斓。

沐景年脸上的笑容完美无瑕，但动作中却隐约透露出不耐。王总终于察觉到气氛的变化，尴尬地笑了笑，随后借口离开。

“真是个难缠的家伙。”待王总走远，沐景年转身朝沈言安低声吐槽。

沈言安耸耸肩，没有接话，目光依旧停留在甜品台方向。沐景年顺着他的视线看了一眼，讥笑一声：“想吃就去拿，别装没见过世面的样子。”

沈言安淡淡回答：“没兴趣。”

“行吧，”沐景年也不勉强，“那你自己在这儿待着，我去和几个熟人打个招呼。”

沈言安点点头，看着她提起裙摆优雅地融入人群。

他独自找了个角落坐下，从侍者手中接过一杯香槟，小口啜饮。他并不喜欢这样的场合，虚伪的寒暄和刻意的讨好让他倍感不适。相比之下，他更愿意待在酒吧里，听着震耳欲聋的音乐，看着那些形形色色放纵的人群。

百无聊赖之际，他的目光扫过一张张陌生的面孔，忽然定格在一个身影上。

那是一个身穿黑色西装的男人，身姿挺拔，正在与几个人低声交谈。男人侧脸轮廓分明，下巴线条利落，浑身散发着一股拒人于千里的冷意。而他身边还有一个身材妖娆的女人，亲密地挽住他的手臂。

沐景年似乎也注意到了这一幕，姐弟二人不约而同地在心中浮现出同一个疑问：

不会是他？

男人似乎察觉到了有目光直勾勾地盯着自己，随便应付了几句便转身朝这边走来。

看清男人的脸后，沈言安心头一震，差点当场背过去——果然是易妄。

沐景年皱了皱眉，下一秒又换回那副招牌式笑容。她主动上前，朝着易妄伸手：“易公子，好久不见。”

易妄身旁的女人上下打量着沐景年，眼里透出一丝敌意，却被沈言安敏锐捕捉到。他冷冷瞪了她一眼，女人愣了一下，虽然不知道他是谁，但沈言安那强大的气场让她感到威胁，慌忙移开了目光。

易妄却没有要握手的意思，只是敷衍地点点头。

远处传来窃窃私语：“易家少爷和沐小姐果然是联姻世家啊，真是郎才女貌。”

沐景年的手仍僵硬地悬在半空中。

沈言安冷笑一声，一把抓住易妄的手腕，强行将他的手按在沐景年的掌心：“易少爷，懂点基本礼仪是常识。更何况站在你面前的还是一位小姐，难道你要让她一直这样站着？”

易妄嘴角微微上扬，敷衍地握了一下沐景年的手，随即迅速松开：“抱歉，沐小姐。”

“没关系。”沐景年依旧笑容满面，但眼神中的反感难以掩饰。

这场婚姻本就不是双方自愿，当年沐景年极力反对，毕竟谁愿意和一个花花公子绑在一起？而易妄呢？他追求的是自由，而不是为了某个人放弃一切的束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