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欢乐喜剧人》第五期录制现场的灯光比往常更刺眼些。沈霄宁候场时总忍不住往张云雷的休息室瞟,窗帘拉得严严实实,只隐约看见里面亮着灯。
“别瞅了,”宋九霖递过来一瓶温水,“师哥昨晚没睡好,刚眯了会儿。”
沈霄宁接过水,指尖有点凉。她知道张云雷的老毛病又犯了——那些当年手术时打在腿骨里的钢钉,阴雨天总会隐隐作痛,最近连带着腰也不舒服,有时在后台排练,一个转身都能看见他悄悄皱眉。
“他怎么不去拆啊?”沈霄宁的声音压得很低,“医生不是早就让他去了吗?”
“说是比赛正到关键时候,走不开。”宋九霖叹了口气,“你也知道他那性子,认定的事,十头牛都拉不回来。”
后台的广播响起,提醒演员们准备入场。张云雷和杨九郎从休息室出来,他穿着一身墨色大褂,脸色看着还行,只是走路时左腿落地稍轻,不仔细看根本察觉不出异样。
“辫儿哥,要不……”沈霄宁想说些什么,却被他打断。
“好好准备你的活儿。”张云雷拍了拍她的肩膀,力道比平时轻,“别分心。”
他的目光扫过她手里的快板,忽然补充道:“今天那段《数来宝》节奏别太快,省得喘不上气。”
沈霄宁点点头,看着他和杨九郎走上舞台,聚光灯把他们的影子拉得很长,却照不亮他眉宇间那点难以掩饰的疲惫。
张云雷和杨九郎的表演依旧稳得惊人,一段《学哑语》逗得全场捧腹,尤其是杨九郎故意模仿张云雷走路的小动作,被他笑着踹了一脚,那瞬间的鲜活,让人几乎忘了他腿上的伤。
轮到沈霄宁和宋九霖上场时,她握着快板的手心全是汗。原定的《数来宝》里有段模仿各种走路姿势的包袱,她临时改了词,把“瘸腿”的梗换成了“企鹅步”,宋九霖愣了一下,很快默契地接了下去。
下台时,她看见张云雷坐在观众席,正低头和杨九郎说着什么,侧脸的线条在灯光下显得有些锋利。
第五期的录制接近尾声,到了宣布晋级名单的环节。郭德纲拿着卡片,目光在张云雷身上停了很久,最终还是念出了他的名字。全场欢呼时,张云雷却站起身,走到舞台中央,手里还攥着那把熟悉的扇子。
“师父,各位观众,”他的声音很平静,却带着一种前所未有的郑重,“今天借着这个舞台,跟大伙儿说件事——我决定退赛。”
现场瞬间安静下来,连呼吸声都听得见。
“不是别的原因,”他笑了笑,习惯性地想抬左腿,却在半空顿了顿,换成右腿支撑,“是腿里的钢钉该拆了,医生催了好几次,再拖下去,怕是真要成‘铁拐李’了。”
台下响起一阵善意的笑声,却掩不住浓浓的惋惜。
“九郎陪我折腾这么久,也该歇歇了。”他侧头看了眼杨九郎,眼里带着点歉疚,“后面的比赛,就看小辈们的了。”
郭德纲走上台,拍了拍他的后背:“早该去了,身体是本钱。回头拆了钢钉,给你炖鸽子汤。”
“谢师父。”张云雷鞠躬时,动作放得很慢。
沈霄宁站在后台,手指紧紧抠着墙皮,指甲都泛白了。她看着舞台上那个挺直脊背的身影,忽然想起他总说“站在台上,就得像没事人一样”,原来那些云淡风轻的背后,藏着这么多咬牙硬撑的疼。
录制结束后,张云雷没回休息室,直接让助理收拾了东西。沈霄宁追出去时,正看见他弯腰坐进车里,左腿曲起的动作带着明显的滞涩。
“辫儿哥!”她跑过去,手里还攥着给他带的梨膏糖,是特意找老字号买的无蔗糖款。
张云雷从车窗探出头,脸色比刚才在台上差了些:“有事?”
“这个……”她把糖递过去,“含着润嗓子。”
“你留着吧,”他没接,目光落在她泛红的眼眶,忽然笑了,“哭什么?又不是不回来了。拆了钢钉,还得回来教你太平歌词。”
“那你……”她想问“疼不疼”,却被他打断。
“我走了,”他示意司机开车,“好好比,别给八队丢人。”
车子缓缓启动,张云雷始终没再回头。沈霄宁站在原地,手里的梨膏糖被攥得变了形,糖纸的褶皱里,还沾着她没忍住的眼泪。
她忽然想起刚才自己的表演,他根本没看——那时他大概正在后台,跟杨九郎说退赛的事,或是独自一人,默默忍着钢钉刺进骨头的疼。
宋九霖走过来,轻轻拍了拍她的肩膀:“师哥是不想让你分心。”
沈霄宁点点头,擦掉眼泪,把梨膏糖塞进兜里。她知道,张云雷的退赛不是结束,是为了更好地回来。而她能做的,就是带着他的那份坚持,把后面的路走好。
后台的灯光渐渐熄灭,沈霄宁望着车子消失的方向,在心里默默说:等你回来,我给你唱新学的《探清水河》,唱得比谁都好。
腿里的钢钉会被拆掉,但那些刻在骨子里的韧性和热爱,永远都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