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云雷进手术室那天，北京下了场淅淅沥沥的小雨。沈霄宁坐在北大物理系的阶梯教室里，老师讲的量子隧穿效应像隔着层水雾，怎么也听不真切。手机屏幕亮着，是杨九郎半小时前发的消息：“刚进手术室，别担心。”
她攥着笔的手一直在抖，草稿纸上写满了乱七八糟的公式，最后却都被圈成了团。身旁的同学碰了碰她：“你没事吧？脸怎么这么白。”
“没事。”她勉强笑了笑，心里却像被那冰冷的手术刀划开道口子，冷风嗖嗖地往里灌。
她想去医院，哪怕只是站在走廊里等，可上午有场重要的专业课测验，缺考就得重修。宋九霖早上给她发消息：“师哥让你好好上课，他说你要是挂科，回头拆了线就亲自去学校盯着你补考。”
这话明明带着张云雷惯有的别扭，她却看得鼻子发酸。
测验结束的铃声响起时，沈霄宁几乎是冲出教室的。雨还没停，她没打伞，任由冰凉的雨水打在脸上，混着什么温热的东西一起往下淌。跑到校门口打车时，手机又震了一下，还是杨九郎：“手术很顺利，钢钉取出来了，人还没醒。”
悬着的心落了半截，却又被另一种钝痛填满。她终究还是没能在他最需要的时候守在旁边。
回到德云社的宿舍，屋里空荡荡的。张云雷的休息室就在隔壁，门虚掩着，她忍不住推开门看了看——三弦还靠在墙角，大褂整齐地挂在衣架上，连他常坐的那张椅子上，都还放着个没吃完的柠檬糖盒子。
她走过去，拿起那个铁盒子，打开来，里面还剩两颗糖。指尖碰到糖纸的瞬间，忽然想起他总爱趁她排活儿累了，偷偷往她嘴里塞一颗，酸得她龇牙咧嘴，他就在旁边笑得像个得逞的孩子。
手机屏幕亮着，微博推送里全是《欢乐喜剧人》的路透，有人拍到张云雷退赛前最后一场演出的背影，配文说“愿角儿平安”。
沈霄宁忽然起身，翻出压在箱底的吉他。那是张云雷去年送她的生日礼物，说她太平歌词唱得好，学弹唱肯定也灵。她一直没怎么练，此刻却凭着记忆，拨弄起生疏的琴弦。
窗外的雨敲打着玻璃，像在伴奏。她坐在窗边，对着空荡荡的房间，轻轻唱了起来：
“你说这风景如画
我看你心猿意马
就别再听我说话
把伪装都卸下吧
你听见我在哭吗
反正也听不到吧……”
她的声音很轻，带着未散的哽咽，吉他弹得磕磕绊绊，好几次都走了调。可她就那么一遍遍地唱，直到嗓子发哑，直到窗外的雨渐渐停了。
放下吉他时，她看着手机屏幕，鬼使神差地点开了自己的微博。没有编辑任何文字，直接上传了这段弹唱的音频。背景里能听见雨声，能听见她没忍住的吸鼻子声，甚至能听见琴弦偶尔的错音。
按下发送键的那一刻，她没有丝毫犹豫。
这条没有文案的微博，像投入湖面的一颗石子，很快激起涟漪。粉丝们听出了她声音里的悲伤，评论区里一片担忧：
“小师妹怎么了？听着好难过。”
“这是唱给辫儿哥的吧？希望他手术顺利。”
“吉他弹得有点生，但听得人想哭。”
沈霄宁没看评论，只是把手机放在桌上，对着窗外渐渐放晴的天发呆。她知道张云雷醒了肯定会刷手机，肯定能看见这条微博。她不想说什么漂亮话，就想让他知道——她在担心，在心疼，在为他掉眼泪。
就像他总说的，台上是演员，台下是家人，没必要藏着掖着。
傍晚时，宋九霖发来消息，说他去医院看了张云雷，人已经醒了，就是麻药劲儿没过，还晕乎乎的，看见手机里她的微博，盯着屏幕看了半天，没说话，就是眼眶有点红。
沈霄宁看着那条消息，忽然笑了，笑着笑着，眼泪又掉了下来。
她知道，那个总是嘴硬的师哥，肯定听见了她的歌声。哪怕隔着病房的墙壁，隔着手机信号，哪怕他嘴上不说，心里也一定懂。
夜渐渐深了，她把吉他放回盒子里，又拿起那个柠檬糖盒子，倒出一颗糖放进嘴里。酸涩的味道在舌尖蔓延开来，却没像往常那样让她皱眉。
因为她知道，等那颗糖在嘴里化完，等窗外的月亮爬得再高些，那个总爱跟她拌嘴、总爱偷偷给她塞糖的师哥，就会慢慢好起来。
而她会等，等他拆了线，等他能重新站上舞台，等他回来，听她把那首《马》，唱得字正腔圆，再也不跑调。
病房里的月光和宿舍里的灯光，隔着遥远的距离，却在这一刻，温柔地交汇在一起，像两句没说出口的牵挂，轻轻落在彼此心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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