颁奖礼的余温还未散尽，舞台灯光依旧暖得像融化的蜜糖。沈霄宁握着奖杯的手还在微微发颤，郭德纲正被一群媒体围着说笑，她忽然拨开人群走过去，声音轻得像羽毛：“郭老师，能……能让我唱几句吗？”
郭德纲愣了愣，随即笑着侧身：“当然，咱们的冠军想唱，谁能拦着？”
伴奏响起时，台下忽然静了。不是喜剧段子里的热闹旋律，而是一段带着京韵的小调，慢悠悠淌出来。沈霄宁握着话筒的指节泛白，目光越过人群，像是望着很远的地方：
“太阳落下山，秋虫儿闹声喧……”
她的嗓音不算顶清亮，却带着股子执拗的劲儿，每个字都裹着点说不出的滋味。宋九霖在侧幕布后看着，忽然想起她总在排练间隙哼这段，问起时只说是听来的，没头没尾的。
“日思夜想的辫哥哥，来到了我的门前呐……”
唱到“辫哥哥”三个字时，她尾音忽然打了个颤。台下有熟悉的观众低呼一声——这不是张云雷常唱的《探清水河》选段吗？沈霄宁垂下眼，睫毛上沾着点光，像是落了星子，再抬眼时，眼角红得显眼，却没让泪掉下来。
“谢谢。”她把话筒递回去，转身就往后台走，步子快得像在逃。奖杯的棱角硌在手心，疼，却比不上心里那点又酸又胀的感觉。
后台的喧嚣仿佛隔了层玻璃，她摸出手机订车票时，指尖抖得输不对验证码。宋九霖追过来：“现在就走？不等庆功宴了？”
“他在医院。”沈霄宁声音哑得厉害，“我得去看看。”
高铁在黑夜里穿行，窗外的城市灯火连成流动的星河。沈霄宁靠着车窗，把脸埋在围巾里。方才在台上没掉的泪，此刻全落在了针织纹路里，晕开一小片深色的印记。她想起张云雷住院前最后一次看她排练，拄着拐杖站在门边，笑她快板打得像敲木鱼：“等我拆了线，亲自教你。”
这话还没兑现呢。
凌晨三点，医院走廊的消毒水味呛得人眼睛发酸。沈霄宁抱着奖杯坐在病房门口的长椅上，塑料椅面凉得透骨。她数着墙上的时钟滴答响，数到第七十八下时，忽然听见里面传来轻微的响动。
是张云雷醒了？她赶紧缩了缩脚，把奖杯往怀里搂得更紧，生怕金属碰撞的声音吵到他。可等了半天，门没开，只有模糊的脚步声在里面挪动。
她就这么坐着，从三更坐到天微亮。天边泛起鱼肚白时，眼泪早就干了，只剩眼眶涩得发疼。奖杯上的冷光映着她的脸，像蒙了层霜。
“吱呀——”
病房门忽然开了道缝，沈霄宁吓得往椅子底下缩了缩，却被一道熟悉的声音叫住：“是……霄宁？”
张云雷穿着病号服，扶着门框站着，头发睡得有些乱。他刚拆了线的腿还不能使劲，半边身子倚着门，看见长椅上缩成一团的影子时，愣了好一会儿。
沈霄宁慢慢抬起头，脸上还带着泪痕，眼睛肿得像核桃。她想笑，嘴角却扯不动，只能把奖杯往身后藏：“我……我来看看你。”
“进来吧。”张云雷的声音也哑，侧身让她进来时，沈霄宁才发现他眼眶也是红的，眼下泛着青黑。
病房里拉着窗帘，光线暗沉沉的。沈霄宁把奖杯放在床头柜上，看见上面摆着个小平板，屏幕还亮着，停留在颁奖礼她唱歌的那一幕。
“你看见了？”她抠着衣角，声音小得像蚊子哼。
“嗯。”张云雷慢慢挪回床上坐好，指节敲了敲平板，“跑调了。”
沈霄宁“噗嗤”笑出声，眼泪却跟着掉下来：“你还笑我！”
“没笑你。”他递过纸巾，目光落在她冻得发红的指尖上，“坐了多久？”
“没多久……”
“椅子上有灰。”他打断她，语气里带着点不易察觉的心疼，“下次来，直接敲门。我再睡死，也能听见你的声音。”
沈霄宁捏着纸巾，忽然想起舞台上那句“来到了我的门前”。原来有些话，唱的时候没觉得，等真站到门前了，才知道那点日思夜想，早就刻进了骨头里。
她吸了吸鼻子，指着奖杯：“给你带的。”
“你的荣誉，我可不敢要。”张云雷笑了笑，眼角的细纹里还带着红，“不过……能借我摆两天不？让隔壁床那大爷瞧瞧，我徒弟拿冠军了。”
“才不是徒弟！”沈霄宁急得抬头，看见他眼里的笑意，才知道又被逗了。
晨光从窗帘缝里钻进来，落在两人之间的地板上，像条金灿灿的路。沈霄宁忽然想起昨夜在门外的惶恐，怕打扰，怕唐突，可真站到他面前，才发现所有的顾虑都多余——有些牵挂，本就该大大方方地说出来。
张云雷看着她气鼓鼓的样子，忽然轻声说：“那几句唱得挺好。就是……下次当着郭老师的面，别叫那么亲。”
沈霄宁一愣，随即明白过来，脸“腾”地红了，转身去扯窗帘：“我去看看天亮了没！”
窗帘拉开的瞬间，阳光涌进来，照亮了她泛红的耳尖，也照亮了张云雷嘴角那抹藏不住的笑意。病房里的消毒水味，好像忽然被这光冲淡了许多，只剩下暖烘烘的、带着点甜的味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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