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场雪落下来时,八队的小剧场里正飘着热气。
沈霄宁缩在后台的暖气片旁,看着窗外的雪花簌簌往下落,鼻尖冻得通红。刚结束一场演出,嗓子眼里还带着点疼,宋九霖递过来的胖大海茶喝了半杯,暖意刚到喉咙就散了。
“冷傻了?”张云雷的声音在身后响起,带着点被雪粒打湿的凉意。他刚从外面进来,肩头落了层薄雪,手里却捧着个保温桶,桶身还冒着白气。
沈霄宁回头,眼睛亮了亮:“你怎么来了?不是说今晚回玫瑰园吗?”
“路过,”他把保温桶塞给她,语气平淡,“师娘炖了汤,让我给你捎点。”
保温桶沉甸甸的,入手滚烫。沈霄宁掀开盖子,一股浓郁的骨汤香味涌出来,里面卧着两大片青菜,卧着个荷包蛋,面条根根分明,还撒了把翠绿的葱花——是她最爱的羊肉汤面。
“师娘还记得我爱吃这个?”她拿起勺子,热气熏得眼睛有点痒。
“她不记得,我记得。”张云雷在她旁边坐下,看着她小口吃面,“你上次在后台念叨,说冬天就想喝口热汤面,驱驱寒。”
沈霄宁的勺子顿了顿,面条在汤里晃了晃。她原以为那句话是随口说的,没想到他记到了现在。
“快吃吧,一会儿凉了。”张云雷从口袋里掏出个小罐子,倒出几颗润喉糖,“吃完含一颗,嗓子能舒服点。”
外面的雪越下越大,打在窗户上沙沙响。后台的暖气片滋滋地散热,和保温桶里的热气混在一起,把寒冷挡在了门外。沈霄宁吸溜着面条,热汤顺着喉咙滑下去,熨帖得像是把整个冬天的寒气都冲散了。
“辫儿哥,”她含着一嘴面,含糊地问,“雪下这么大,玫瑰园的路不好走吧?”
“还行,九郎开的车,稳当。”张云雷看着窗外,雪花已经积了薄薄一层,“等会儿雪停了,我让他来接你,送你回宿舍。”
“不用不用,”沈霄宁摆摆手,“我住得近,几步路就到了。再说,这么好的雪景,走着回去才舒服呢。”
张云雷没再坚持,只是从怀里掏出副手套递给她:“戴上,别冻着手。”那手套是灰色的,毛线织的,指尖处还缝了层加厚的绒布,一看就是新织的。
“这是……”
“师娘织的,多出来一副,你戴着正好。”他说得轻描淡写,耳根却悄悄红了。
沈霄宁捏着柔软的手套,心里像揣了个小暖炉。她知道师娘哪会织手套,这针脚细密的样子,分明是他自己捣鼓的——上次她看见他抽屉里放着毛线和棒针,还笑他“大老爷们学这个”。
“谢谢辫儿哥。”她把手套戴在手上,大小正好,掌心的绒毛蹭得手心发痒,暖烘烘的。
吃完面,沈霄宁把保温桶洗干净,刚要递给他,就听见前台传来一阵欢呼。原来是宋九霖在台上说相声,提到了“霄宁拍杂志”的事,台下观众正起哄要她出去加演一个。
“去吧,”张云雷推了她一把,“别让观众等着。”
沈霄宁走到侧幕,听见宋九霖在台上喊:“接下来,让我们用热烈的掌声,欢迎我们八队的‘封面女郎’——沈霄宁!”
她笑着走上台,雪光从窗户照进来,落在她的大褂上,像是撒了层碎银。台下的掌声混着雪花落地的声音,格外热闹。
“今儿给大伙儿唱段《挡谅》吧,”沈霄宁拿起快板,“应景儿,正好下雪,唱段秦琼卖马,也算应了这风雪天。”
竹板一响,她的声音清亮起来,穿过喧闹的掌声,在小小的剧场里回荡。唱到“店主东带过了黄骠马”时,她眼角的余光看见侧幕处,张云雷正站在那里,手里捧着空保温桶,雪花在他肩头慢慢融化,眼神里的温柔,比暖气片还暖。
雪还在下,剧场里的热汤面香味和着快板声,还有那副带着暖意的手套,把这个冬天,烘得格外踏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