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睡够了，该退休了

无尽虚空的最深处，连时光都仿佛凝固的角落。这里曾被万界生灵称为“归墟禁地”，是连上古仙帝踏入都会瞬间化为飞灰的绝对死域。然而就在这片连法则都能湮灭的混沌中央，却存在着一座毫不起眼的青石小台。

台上，有人翻了个身。

动作很轻，带着一种刚睡醒的慵懒和迷糊。可就这一个小小的翻身动作，周遭那足以碾碎星辰的混沌能量便温顺地向两旁退开，仿佛连它们也怕打扰了这位存在的清梦。

苏衍坐了起来，黑发随意披散，身上是一件料子普通到近乎朴素的青色长衫。他抬手揉了揉眼睛，打了个长长的哈欠。

“呵——欠——”

这一声哈欠平平无奇，没有蕴含任何神通法力，仅仅是一个睡足了的人最自然的生理反应。可就在哈欠声落下的瞬间，整片死寂了不知多少万年的归墟禁地，陡然焕发出不可思议的生机。混沌之气自行演化，地水火风重定，虚无中竟凭空生出点点翠绿的嫩芽，随后迅速蔓延，眨眼间便长成了一片郁郁葱葱的草地，几朵不知名的小花在他脚边悄然绽放。

若是有外界修士在此，恐怕道心都会当场崩碎。这逆转生死、凭空造物的手段，已然超出了所有修炼体系的认知范畴。

苏衍却只是低头看了看脚边的花花草草，眉头微不可查地蹙了一下。

“吵……”

他低声嘟囔了一句，似乎嫌弃这些新生的事物打破了他习惯了的绝对寂静。一个字脱口，那蓬勃的生机瞬间凝固，然后如同潮水般褪去，鲜花凋零，绿草枯萎，一切又恢复了原初的死寂虚无，仿佛刚才的生机勃勃只是一场幻梦。

做完这一切，苏衍才像是彻底清醒过来。他站起身，目光随意地扫过这片号称万界最终极的禁地，眼神平静无波，就像是在看自家后院一样寻常。

“睡了多久了？”他自言自语地嘀咕，“上次睡着前，好像听见几个小家伙在外面打得挺热闹，说什么争夺天道权柄……现在没声了，估计是打完了吧。”

他舒展了一下身体，每一寸骨骼都发出细微却仿佛蕴含着天地至理的轻鸣。

“打打杀杀，争来争去，真是无聊透顶。”

他的语气里带着一种发自肺腑的厌倦，那是一种经历了太多、拥有了太多之后，对一切纷争与荣耀的彻底淡漠。他存在的岁月早已无法计量，见证过太多文明的兴起与陨落，太多强者的崛起与陨落。所谓的大道争锋，纪元更迭，在他眼中，或许还不如一场好梦来得有意义。

他追求的，从来都不是这些。

“嗯……”他摸着下巴，思索着，“找个地方歇歇吧。阳光得好，吃的得香，最好还能晒晒太阳睡个午觉……没人来吵的那种。”

退休。

这个念头一起，苏衍觉得心情都明媚了几分。对，就是退休。他决定从这无尽岁月的“岗位”上退休了，从此以后，什么万界兴衰，什么大道之争，都跟他再没关系。他只想当一个普普通通的闲人，过一过平平淡淡的日常。

那么，第一件事，就是离开这个睡得太久，已经腻味了的地方。

他抬脚，向前迈出一步。

没有霞光万道，没有撕裂虚空，就像是普通人跨过一道低矮的门槛。然而这一步之后，他那看似普通的身影便已从归墟禁地的最核心处消失得无影无踪。

就在他离开的下一秒，那片死寂的虚无微微波动了一下，一道模糊不清、由纯粹法则凝聚的身影艰难地浮现出来，望着苏衍消失的方向，仿佛在顶礼膜拜，又仿佛在瑟瑟发抖。那是归墟禁地微弱的本能意识，它只知道，那位让它存在了无数年、也恐惧了无数年的至高存在，终于……走了。

它甚至不敢去探究对方去了哪里。

……

一步跨出，便是星海倒转，万界更迭。

苏衍的身影出现在一条熙熙攘攘的街道上。周围的建筑风格奇异，融合了古典的亭台楼阁与奇妙的符文科技，街道上行人如织，人族、妖族、甚至一些元素生灵和谐共处，显现出这是一个文明程度相当高的玄幻世界。

这里距离归墟禁地，早已隔了不知多少个大宇宙的距离。

但对于苏衍来说，和从卧室走到客厅也没什么本质区别。

他好奇地打量着四周。叫卖声、交谈声、远处似乎还有宗门弟子御剑飞过的破空声，空气里弥漫着各种食物的香气和淡淡的灵气波动。

“嗯，有点烟火气，比那死气沉沉的地方强。”他满意地点点头，完全无视了周围行人偶尔投来的好奇目光。他这身打扮在穿着各异的人流中确实略显朴素，但也没有特别突兀。

他只是信步走着，感受着这久违的“热闹”——虽然在他看来，这热闹也依旧显得有些平淡。

走着走着，他的目光被路边一个卖烤灵薯的小摊吸引了。那是一种用低阶火系灵石加热，烤着某种蕴含微弱灵气的薯类食物，香气扑鼻。

“老板，这个怎么卖？”苏衍走过去，很自然地问道。他的声音温和，没有任何压迫感，就像个普通的邻家青年。

摊主是个头上长着犄角的小妖，打量了一下苏衍，感觉对方气息平平无奇，便随口报了个价：“三枚下品灵石一个，或者等值的通用币。”

“灵石？”苏衍愣了一下，随即恍然。对了，在这种地方生活，好像是需要一种叫“钱”的东西。他沉睡得太久，差点忘了这茬。

他下意识地摸了摸口袋，空空如也。他身上怎么可能会有这种低层次的能量结晶。

摊主看他这样，撇撇嘴：“没灵石？去去去，别耽误我做生意。”

苏衍也不恼，反而觉得有点有趣。他已经记不清有多久没人用这种语气跟他说话了。他笑了笑，目光随意地扫过摊主用来找零钱的小盒子，里面有几块亮晶晶的下品灵石。

“哦，原来是这种能量结构。”他瞬间就理解了这个世界“货币”的构成。

他想了想，伸出手指，在空中随意一捻。

仿佛只是捻住了一缕阳光，又像是从虚无中抽取了一丝概念。下一刻，一枚晶莹剔透、蕴含着精纯至极能量，却又完美复刻了下品灵石内部结构的结晶，就在他指尖凝聚成形。其纯度，足以让这个世界的极品灵石都黯然失色。

但在苏衍的有意控制下，它外表看起来，也就是一块稍微亮一点的下品灵石。

“喏，这个行吗？”他把新“搓”出来的灵石递过去。

摊主接过灵石，入手微温，感觉里面的能量比自己见过的所有下品灵石都纯净，但看模样又确实是下品灵石没错，只当是自己感觉错了，嘟囔了一句：“算你走运，刚好还有一个烤得不错的。”说着便把一个大个的烤灵薯递给了苏衍。

苏衍接过烫手的烤灵薯，心满意足地咬了一口。

口感软糯，带着淡淡的灵气和甜香。

“嗯，味道不错。”他点点头，一边吃着，一边继续漫无目的地朝前走去。

那卖烤灵薯的小妖摊主，在苏衍离开后，才突然感觉有点不对劲。他拿起那枚“下品灵石”仔细感受了一下，脸色猛地一变。

“这…这灵气纯度……不对！这根本不是下品灵石！这……这难道是……”他手一抖，差点把灵石摔在地上，再猛地抬头去寻找刚才那个青衣年轻人的身影，却发现街上人来人往，早已不见了对方的踪迹。

小妖握着那枚灵石，只觉得重若千钧，冷汗瞬间就下来了。他明白，自己恐怕是遇到了无法想象的存在。

而此刻的苏衍，早已把这段小插曲抛在脑后。他吃完了烤灵薯，拍了拍手，开始认真思考下一个问题。

“有了吃的，接下来……该找个地方住下了。”

“得找个安静点的，阳光充足的小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