晨光熹微，鸟雀在枝头啁啾。苏衍神清气爽地起身，只觉得一夜好眠，连带着看那简陋的厨房都顺眼了几分。

“一日之计在于晨，早餐得吃好。”他煞有介事地自语，踱步进了厨房。

灶台冰冷，水缸里的水倒是还剩一些，米缸也见底了。一切都和昨天、和前天的清晨没什么不同。退休生活的规律性，在此刻体现得淋漓尽致——总是在同一个时间，为同一件事情发起愁来。

生火，煮粥。

他熟门熟路地走到院子角落那堆“宝藏”前，目光挑剔地扫过那些朽木烂椅。那截焦黑的神秘短棍早已烧得干干净净，连点渣都没剩。他扒拉了半天，终于又找出一根看起来黑黢黢、毫不起眼、甚至有点像是被虫蛀过的烂木头。

“将就吧。”他叹了口气，拿起那截烂木头。入手微沉，木质却给人一种异常坚韧、仿佛历经万劫而不灭的奇异感觉。若有大能在此，或许能认出这似乎是某种太古遗种的神木核心，虽灵气尽失，本质却非凡物。

苏衍却只嫌它不够干爽。随手掰断，塞进灶膛。

依旧是那两块火石，随意一磕。

火星溅落，烂木头毫无反应。

苏衍习以为常地对着灶膛吹了口气。

“呼——”

淡金色的火焰再次升腾，包裹住那几段“烂木头”。这一次，火焰跳动间，竟隐隐带起一丝极其微弱的、仿佛能冻结神魂的寒意，与建木的生机、那未知残骸的毁灭气息皆不相同，却又奇异地融合在一起，化作一种更为复杂的能量，安静地燃烧着。

一股难以言喻的威压再次弥漫，比前两次更加隐晦，却让感知到的人从灵魂深处生出一种想要顶礼膜拜的冲动。

城主府内，一夜未眠、顶着两个黑眼圈的城主，刚端起茶杯想压压惊，手猛地一抖，滚烫的茶水泼了一身。他脸色煞白地望向城西，那股令他神魂战栗的气息又出现了！这次甚至带着一种……古老的威严？他几乎要哭出来，这位祖宗到底每天早上起来是要干嘛啊？！拆房子吗？！

城内的其他高手也是心惊肉跳，却连探查的勇气都快没了，只能默默祈祷这每日一次的“晨间活动”赶紧结束。

小院内，苏衍对这一切毫无所觉。他看着稳定燃烧的火焰，点了点头，开始熟练地淘米下锅。

粥在锅里咕嘟着，散发着米香和那奇异火焰带来的、难以形容的复合香气。

趁着煮粥的功夫，苏衍走到窗边，看着那个陶土花盆。里面的西红柿早就摘完了，只剩几片叶子。

“光喝粥还是有点寡淡。”他摸了摸下巴。

目光在院里扫了一圈，最后落在墙根那几丛野葱和几株刚刚冒头的、类似小白菜的野菜上。他走过去，随手拔了几根野葱，又掐了几片最嫩的野菜心。

拿到水缸边冲洗干净，野葱翠绿，菜心水嫩。

他找了个小陶碟，将野菜心放进去，又撒上一点点粗盐。想了想，觉得还缺点什么，便又对着那碟凉拌野菜吹了口气。

这口气并非刻意，只是他觉得食物应该更“新鲜”一点的自然反应。然而气息过处，那几片普通的野菜仿佛被注入了最本源的生命精粹，变得越发青翠欲滴，散发出一种极其纯净的自然气息。

接着，他又拿起那几根野葱，并指如刀，随意地凌空切了几下。野葱瞬间变成均匀的葱末，刀意无形，却将草木精华完美锁在其中。

将葱末撒入即将煮好的粥锅里，顿时香气四溢。

粥好了。

苏衍盛了一碗粥，粥水粘稠，米粒开花，点缀着碧绿的葱末，热气腾腾。就着那一小碟凉拌野菜，他坐在厨房门口的小凳上，唏哩呼噜地吃了起来。

野菜清爽微涩，正好中和了粥的温润。葱香混合着米香，以及那难以言喻的火焰气息，简单却滋味十足。

他吃得很专注，很满足。

却不知，他这顿简单的早餐，从生火到烹饪，每一步都蕴含着超越此界认知的“道”。那复合神火熬煮的米粥，那被吹入生命精气的野菜，那蕴含无上刀意切割的葱末……

所有这些“道”的痕迹，都完美内敛，融于这一粥一菜之中，并未向外显化出惊天动地的异象。所有的神异，都锁在了食物之内。

然而，那种极致的和谐，那种将无上伟力归于平凡炊烟的意境，却以一种更加潜移默化的方式，影响着这小院的一方天地。

院子里的草木似乎更加精神，连空气都变得更加清新自然。一种难以言喻的“道韵”，并非狂暴的能量，而是一种宁静、圆满、自足的意境，如同水波般以小院为中心，缓缓荡漾开来。

这意境很淡，很柔和，并不引人注意，甚至不如昨夜的灵潮那般带来实质的灵气提升。但它却更能触动某些境界足够、心思澄净之人的道心。

隔壁院子，那位老者刚刚结束修炼，正准备做早饭，忽然心有所感，只觉得内心一片安宁祥和，往日修行中积攒的些许焦躁和疑虑，竟在这股淡淡的意境洗涤下悄然消散，道心变得更加通透圆润。他虽不明所以，却知道定然又是隔壁高人的恩泽，连忙朝着小院方向默默一揖。

更远处，安宁城中少数几位修为最高、心性最为淡泊的老修士，也在这一刻若有所觉，从打坐或沉睡中醒来，只觉得心中一片平静，仿佛有所感悟，却又抓不住具体是什么，只是觉得今天的晨光格外美好，心情莫名舒畅。

苏衍吃完了最后一口粥，满足地叹了口气，将碗碟洗净。

阳光完全升起，照亮了小院。

他搬出躺椅，准备开始今日的晒太阳大业。

早餐很简单，只是清粥小菜。

但其中蕴含的“道”，却远比任何惊天动地的异象，更加深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