潜龙

龙烬拿着信纸，手指越来越紧，信纸被捏得皱巴巴的，眼泪一滴一滴地掉在信纸上，晕染了阿鸳的字迹，就像阿鸳写的时候一样。

他坐在地上，抱着那个破旧的木盒子，抱着那半块破碎的玉佩，抱着那封旧信，终于忍不住，哭了出来，哭声压抑而悲伤，像一个失去了所有的孩子。

原来，阿鸳早就知道被跟踪，却为了不让他担心，一直没说。

原来，阿鸳早就做好了离开他的准备，却依旧陪着他，一起面对未知的危险。

原来，阿鸳到死，都在想着他，都在怕他难过，都在希望他好好活着。

窗外的风，轻轻吹着，带着一丝凉意，吹得窗帘不停晃动，就像当初阿鸳在客栈房间里，他看到的那样。

只是这一次，再也没有人，会帮他把窗帘拉好，再也没有人，会递给他一块温温的桂花糕，再也没有人，会抱着他，说“阿烬哥，我陪着你”。

而那封信里，还藏着一个他不知道的秘密，信的最后一页，被阿鸳折了起来，里面写着一行小小的字，像是阿鸳犹豫了很久，才写上去的：

“阿烬哥，我好像知道，是谁让那个同学害你了，是龙伯父身边的一个随从，我偷偷听到他们说话，说要‘断了少爷的念想’，我好怕，我该怎么办？”

龙烬看着那一行小字，眼里的悲伤，再次变成了冰冷的杀意，他以为，杀了父亲，就报了所有的仇，可他没想到，父亲的身边，还有帮凶，还有人，参与了算计他、算计阿栾、算计阿鸳的事。

他慢慢站起身，把信和玉佩，小心地放回木盒子里，眼神变得坚定而冰冷。

阿鸳，阿栾，你们等着，剩下的仇，我会替你们讨回来，所有伤害过你们的人，我一个都不会放过。

这一次，他不再是一个人，他还有霍倾返，还有花间笑，他们是他的兄弟，会陪着他，一起，把所有的真相，都揭开，把所有的仇，都报完。烬火少年行

龙烬把木盒子抱在怀里，指尖反复摩挲着盒盖边缘，那是阿鸳以前用砂纸一点点磨光滑的，没有半点毛刺，就像阿鸳的人，总把温柔藏在细节里。

他站在原地愣了很久，直到窗外的天渐渐暗下来，廊下的灯笼被下人点亮，暖黄的光洒在他身上，才慢慢压下心头翻涌的情绪。

他没有立刻去找人，而是先把木盒子放回了自己的卧室，锁进了衣柜最里面的抽屉，那是他专门放阿栾和阿鸳遗物的地方，里面还有阿栾以前穿的旧棉袄、两人各执一半的玉佩，如今又多了这封浸过眼泪的信。做完这一切，他才整理好衣襟，朝着书房走去。

霍倾返和花间笑此时正在书房里，霍倾返坐在椅子上，手里拿着账本，眉头皱得紧紧的，嘴里还念叨着“邻县那个粮铺老板又想压价，明天我去会会他”

花间笑则站在书桌旁，手里拿着笔，在纸上记录着什么，神色依旧清冷，却比以前多了几分烟火气。

听到脚步声，两人同时抬头，看到龙烬进来，霍倾返立刻放下账本，笑道：“阿烬，你来了？正好，跟你说下邻县粮铺的事，咱们得……”

话没说完，霍倾返就注意到了龙烬的不对劲，他脸色苍白，眼底带着未干的红血丝，眼神里没有了往日的平静，反而藏着一丝压抑的戾气，连走路的步伐，都比平时重了几分。

霍倾返的笑容瞬间收了起来，站起身，走过去，“阿烬，怎么了？出什么事了？”

花间笑也放下笔，走到龙烬身边，目光落在他紧绷的脸上，轻声问道：“是不是跟阿鸳有关？”他太了解龙烬了，能让龙烬露出这样的神色，多半是触及了阿栾或阿鸳的旧事。

龙烬点了点头，没有说话，转身走到书桌前，打开抽屉，从里面拿出那个木盒子，放在桌上，缓缓打开。看到里面的半块玉佩、粉色发带，还有那封系着褪色红绳的信，霍倾返和花间笑的神色都沉了下来，他们都知道，这是阿鸳最珍视的东西，龙烬平时从不轻易动。

龙烬伸出手，轻轻拿起那封信，递给霍倾返，声音沙哑：“你们看看，阿鸳写的。”

霍倾返接过信，手指有些颤抖，他小心翼翼地解开红绳，展开信纸，花间笑也凑了过来，两人一起看着。阿鸳软软的字迹，带着墨水晕染的痕迹，一字一句地落在纸上，像小锤子一样，砸在两人的心上，阿鸳的欢喜、阿鸳的担心、阿鸳的隐忍，还有最后那行藏在折页里的小字，都清晰地呈现在眼前。

霍倾返越看，拳头握得越紧，指节泛白，最后“啪”地一声，把信纸拍在桌上，眼底满是怒火，“好个狗东西！那个随从，还有龙家那个畜生，竟然早就算计好了！阿鸳明明知道，却怕阿烬担心，一直憋着不说，这孩子，怎么这么傻！”

花间笑的脸色也冷了下来，手指轻轻拂过信纸上“断了少爷的念想”那几个字，眼神里满是寒意，“阿鸳听到的那个随从，应该是龙父以前最信任的人，叫赵三，以前总跟在龙父身边，龙父死后，他就没了踪影，我当时还觉得奇怪，现在想来，他是怕被咱们发现，躲起来了。”

龙烬看着桌上的信，声音低沉而坚定，“我找了这么久，以为杀了龙父，就报了所有的仇，却没想到，还有漏网之鱼。

赵三参与了算计我，参与了跟踪阿鸳，甚至阿鸳的死，他肯定也脱不了干系，这个仇，我必须讨回来，不能让阿鸳白白受了委屈。”

“讨！必须讨！”霍倾返立刻附和，语气激动，“明天我就派小弟出去，把邻县、周边小镇都翻一遍，就算挖地三尺，也要把赵三找出来！阿鸳那么好的孩子，不能让他死得不明不白，那个赵三，必须给阿鸳偿命！”

花间笑却摇了摇头，冷静地分析道：“不能太冲动，赵三跟着龙父这么久，心思缜密，肯定不会轻易暴露行踪，要是咱们大张旗鼓地找，只会打草惊蛇，让他躲得更深。

我觉得，咱们可以从两方面入手，一方面，我让人去查龙家以前的旧部，赵三跟那些人有来往，或许能找到线索；另一方面，倾返你让人去邻县的小铺子打听，赵三没什么本事，离开龙家后，肯定只能靠开小铺过日子，不会走太远。”

龙烬点了点头，认可了花间笑的想法，“就按你说的做，咱们慢慢来，不着急，但是一定要找到他，我要让他亲口说出，当年所有的事，要让他知道，阿鸳和阿栾，不是他能随便算计的。”

接下来的日子，三人分工明确，一边打理着龙家的产业，一边悄悄寻找赵三的下落。

霍倾返派了几个最得力的小弟，乔装成货郎、食客，在邻县的大街小巷打听，只要看到有新开的小铺子，或者老板口音、样貌跟赵三相似的，就立刻回来汇报。

花间笑则联系了龙家以前的旧部，许了好处，让他们帮忙留意赵三的行踪，那些旧部大多对龙父的所作所为不满，又怕龙烬找他们麻烦，都很乐意帮忙。

龙烬则每天都会抽出时间，去阿鸳的墓前，把阿鸳信里的内容，一字一句地读给阿鸳听，“阿鸳，你放心，我知道你当时有多怕，也知道你有多惦记我，我不会让你白受委屈，赵三我一定会找到，所有伤害过你的人，我一个都不会放过。”

他还会把寻找赵三的进展，跟阿鸳说，就像以前两人一起打听线索时那样，“今天倾返的小弟，在邻县的一个杂货铺，看到一个跟赵三很像的人，明天我就过去看看，说不定很快就能找到他了。”

阿鸳的墓前，依旧种着五颜六色的野花，那是龙烬让人每天换的，就像阿鸳以前每次来，都会给阿栾带野花一样；墓旁的松柏，长得比以前更高了，枝叶翠绿，风一吹，“沙沙”作响，像是阿鸳的回应，又像是在安慰他，“阿烬哥，别急，我等你。”

就这样过了半个月，终于有了消息。

霍倾返的小弟在邻县的一个小杂货铺里，发现了一个可疑的人，那人大约四十多岁，脸上有一道浅浅的疤痕，跟赵三的样貌吻合，而且他说话的语气、习惯，都跟龙家旧部描述的赵三一模一样，只是他改了名字，叫“李老四”，说自己是从外地来的，开杂货铺讨生活。

小弟不敢轻举妄动，悄悄记下了杂货铺的地址，立刻跑回来，把消息告诉了霍倾返。

霍倾返听完，立刻去找龙烬和花间笑，“找到了！阿烬，花间笑，赵三躲在邻县的杂货铺里，改名叫李老四，咱们现在就过去，把他抓回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