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桃看着自家小姐嘴角的冷笑，只觉得一股寒意从脚底板升起，比外面的风雪还要冷。
她的小脸煞白，声音都在发抖。
“小姐，您……您别吓奴婢。那可是夫人啊，她要是存心害您，我们怎么躲得过？”
“躲？”
姜婉儿转过身，走到小丫鬟面前，伸出还带着几分凉意的手，轻轻捏了捏她圆乎乎的脸蛋。
“为什么要躲？”
她的声音很轻，带着一丝戏谑。
“春桃，你记住。在这吃人的后院里，一味的躲避和退让，只会让她们觉得你好欺负，然后变本加厉。”
春桃似懂非懂的点了点头，眼里的担忧却丝毫未减。
“可是，我们斗不过她们的……”
“以前是斗不过。”姜婉d儿的眼神深不见底，“但现在，不一样了。”
她能感觉到，体内那股名为修为的力量正在缓缓流淌，滋养着这具曾经虚弱的身体。她的听力，视力，甚至是思维速度，都远超从前。
这是她的底牌。
看着春桃依旧紧紧绞着衣角、脸色发白的模样，姜婉儿知道，光靠说是没用的。
她拉着春桃坐下，压低了声音。
“春桃，你愿意信我一次吗？”
春桃对上那双清亮又坚定的眸子，不知为何，心中的慌乱竟安定了几分。她用力的点了点头。
“奴婢的命是小姐救的，奴婢信小姐！”
“好。”姜婉儿嘴角一勾，“那接下来几天，我们就陪她们好好演一出戏。”
接下来的几日，听雪院一反常态的热闹了起来。
先是姜夫人赏赐的炭火和棉被，让这个破败的小院终于有了几分暖意。
紧接着，厨房那边也送来了鸡鸭鱼肉，说是给三小姐好好补补身子。
春桃每日都喜滋滋的，觉得夫人这次是真心要补偿小姐。
唯有姜婉儿，每日只是淡淡的笑着，该吃吃，该喝喝，仿佛真的相信了这份迟来的母爱。
但每到深夜，她都会将春桃打发去睡觉，自己则在屋内，一遍遍的研读脑海中那本《孙子兵法》。
虚则实之，实则虚之。
兵者，诡道也。
这些古老的智慧，与她前世看过的无数网文套路相结合，让她对即将到来的鸿门宴越来越期待。
生辰宴的前一天，李妈妈又扭着腰，满面春风的来了。
这次她带的不是吃食而是两个捧着托盘的小丫鬟。
“三小姐，大喜啊！”
李妈妈人未到，声先至，那股子假惺惺的热情，让姜婉儿差点没忍住笑出声。
她连忙摆出一副受宠若惊的样子，迎了上去。
“李妈妈，您怎么亲自来了。”
“哎哟，我的好小姐。”李妈妈拉住她的手，亲热的拍了拍，“明天就是你的及笄大日子，夫人特意让我把给你备好的衣裳首饰送来，让你明天打扮的漂漂亮亮的，也让府里的人都看看，我们姜家的庶女，也是金尊玉贵养大的！”
说着，她示意身后的小丫鬟上前。
左边的托盘上，是一套华美的粉色襦裙，衣料在光下泛着柔和的光泽，绣工精致，一看就价值不菲。
右边的托盘上，则是一整套的珍珠头面，颗颗圆润饱满，华光流转。
春桃的眼睛都看直了。
“哇……好漂亮……”
姜婉儿的眼眶却瞬间红了，她捂着嘴，一副不敢相信的样子，声音都带上了哭腔。
“这……这太贵重了。母亲……母亲她真的把婉儿放在心上。”
李妈妈看着她的样子，眼底闪过一丝轻蔑，嘴上却说的更甜了。
“那是自然。夫人说了，以前是你年纪小，怕你压不住这些好东西。现在你及笄了，是大人了，自然该有大人的体面。”
“婉儿……婉儿不知该如何感谢母亲才好。”
姜婉儿说着，竟真的挤出两滴眼泪，作势就要给李妈妈跪下。
“使不得，使不得！”
李妈妈赶紧拦住她，心里却乐开了花。
蠢货，还是这么好骗。
“好了好了，小姐快别哭了。快试试这衣裳合不合身，若是有不妥当的地方，我好叫绣娘连夜改。”
“合身，一定合身的。”姜婉儿擦着眼泪，摇头道，“母亲赏的，就算不合身，婉儿也要穿。这是母亲的心意。”
这话说的，又蠢又孝顺。
李妈妈心里的石头彻底落了地，又假意的安抚了几句，便心满意足的带着人走了。
院门一关上，春桃就兴奋的扑了过去，小心翼翼的拿起那套襦裙。
“小姐，您快看，这料子，这绣工，比大小姐的也不差什么了！”
她又拿起一支珠钗，对着阳光比了比。
“还有这头面，太美了！夫人这次是真的对您好了！”
姜婉儿脸上的激动和感激瞬间褪去，神情冷了下来。
她走到春桃身边，拿起那件漂亮的襦裙。
“春桃，你觉得，我穿上它，会好看吗？”
“当然好看！”春桃毫不犹豫的说，“小姐本就生得美，穿上这身衣裳，肯定会把所有人都比下去！”
“是吗？”
姜婉儿轻笑一声，手指抚过裙身上一朵绣得极精致的蔷薇花。
“可我怎么觉得，我穿上它，会显得皮肤蜡黄，身形局促，像个偷穿大人衣服的黄毛丫头呢？”
春桃愣住了。
“小姐，您说什么呢？这粉色最是趁肤色了。”
“寻常的粉色是。”姜婉儿将衣服凑到烛光下，淡淡的开口，“可这种霞光粉，看着娇嫩，但在宴会那种昏黄的灯火下，只会把人的脸色映衬得又黄又暗。你看这腰身，是不是比我平日穿的窄了一分？穿在身上，必然会紧紧绷住，显得人小家子气，上不了台面。”
春桃张大了嘴巴，一个字也说不出来。
姜婉儿又拿起那支珠钗，在指尖转了转。
“还有这套头面。珍珠确实是好珍珠，可惜啊，太重了。”
“重？”春桃不解，“小姐是说它分量重吗？”
“是分量重，也是款式老气，压不住。”姜婉儿的嘴角勾起一抹弧度，“我一个刚及笄的少女，戴上这么一套沉甸甸的头面，会是什么样子？像不像一个急于炫耀，却没有底蕴的暴发户？”
春桃的脸，一点点白了下去。
她终于明白了。
这些看似华美的赏赐，从衣料的颜色，到衣服的尺寸，再到首饰的款式，每一个细节，都是一个精心设计的陷阱。
目的，就是为了让小姐在生辰宴上，当众出丑！
“夫人她……她怎么能这么恶毒！”春桃气得浑身发抖，眼泪又掉了下来。
“恶毒？”姜婉儿把珠钗放回托盘，发出一声轻响，“不，这只是开胃小菜。”
她走到窗边，看着外面已经黑透的夜色，声音平静的没有一丝波澜。
“她们费尽心机，给我搭了这么大一个戏台，我若是不唱出他们想要的结果，岂不是太不给面子了？”
春桃急了。
“小姐！那我们怎么办？这衣裳和首饰，明天是非穿不可的！”
“当然要穿。”
姜婉儿回头，冲她挤了挤眼。
“不但要穿，还要穿的漂漂亮亮的。”
她走到春桃面前，压低声音，如此这般的交代了几句。
春桃的眼睛越睁越大，从最初的惊恐，到疑惑，再到最后的恍然大悟。
“小姐，您……您真是太神了！”
“神什么，不过是看的杂书多了点。”姜婉儿拍了拍她的肩膀，眼中闪着亮光。
“去吧，按我说的做。记住，手脚要快，别让人发现了。”
“是！奴婢遵命！”
春桃领了命令，像打了鸡血一样，转身就跑出了屋子。
空荡荡的房间里，姜婉儿拿起那枚莹润的珠钗，对着烛火，嘴角的笑意越来越深。
姜夫人，姜明珠。
明天，可千万别让我失望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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