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的羊群

走出时政大门时，风先一步裹着樱花味撞进怀里。

　　和方才在草地上闻到的不同，这阵风里还混着淡淡的木质香，像有人在远处燃了一小截松枝，暖得很实在。

　　塞勒涅下意识顿住脚，指尖微微蜷起，想抓住这抓不住的风。

　　狐之助蹭了蹭她的小腿，小铃铛跟着“叮铃”响：“审神者大人，请跟着在下前往本丸吧！具体情况在下会在路上与大人说明。时空转换的时候可能会有点晃，您抓紧我就好～”

　　塞勒涅顺着声音的方向弯下腰，将狐之助捞进怀里。小家伙的绒毛软乎乎的，带着阳光晒过的温度。

　　这一次她没觉得刺挠，反而轻轻攥紧了一点，像握住了枚小小的锚。

　　下一秒，熟悉的失重感漫上来，像当初从高塔往下坠时的错觉，但没有泥沼的腐臭味，只有风在耳边轻轻掠过的声音。

　　或许？并没有狐之助说的那么难受？

　　……才怪。

　　时空转换的失重感比狐之助说的要长得多，来得重。

　　塞勒涅抱紧狐之助以免它被刮走，指尖安抚它因为紧张而绷紧的绒毛。

　　而那原本该是轻快的风，此刻却像裹着细沙，刮过耳边时带着种涩涩的滞重感。

　　“那个……审神者大人，”狐之助的声音带着点颤，小铃铛也跟着慌慌地响，“有、有点不对劲！时空坐标好像歪了……”

　　……哈哈，好熟悉的剧本。在哪里见过呢？

　　塞勒涅收紧了肩膀，把狐之助抱得更稳了些。她能听见风里的杂音在变多，像是有细碎的木头断裂声，混着极淡的金属锈味，从很远的地方飘过来。

　　“本来、本来该带您去上任审神者丢下三个月的本丸。是之前的审神者趁活动来的，想捞鬼丸国纲殿下，结果资源全砸进去也没来，气冲冲就抛下本丸不管了。

　　在，在下想着审神者大人接手的话，在下还能给您多申请点补贴…”

　　狐之助的声音越来越小，带着明显的愧疚，“可、可能是您身上的灵力……有点特别？咱们好像、好像穿到一个被废弃的本丸了……”

　　所以果然还是因为，我是个“假货”吗……塞勒涅的睫毛轻轻颤了颤。

　　她对废弃没有概念，也无法理解没有审神者对一个本丸意味着什么。

　　但是莫名感觉，不是什么好征兆。

　　“没有审神者，本丸会死掉吗？”

　　狐之助的耳朵左右抖动着，像是在组织语言“没有那么严重啦，但其实也算是慢性死亡…就像不断温着的牛奶，如果突然放着不管就会凉掉甚至坏掉。”

　　“但是为什么会被废弃呢？明明有我这样的存在接手啊？”

　　“时政有条规，如果被审神者抛弃三次的本丸…会被永久放逐。”狐之助的声音越来越轻，仿佛要消散在风中。

　　“一般，一般是不会这样的啦。刀剑男士是不会伤害审神者的，除非…”

　　“除非问题出在审神者身上，对吗？”塞勒涅接过话题。

　　“…….”

　　“呵呵…别在意小狐狸，只是我的个人观点。”

　　金属锈味似乎更浓了些，混着风里的灰尘味不断钻进塞勒涅的鼻腔。呼吸似乎变得困难了。

　　“……嗯。但，但是审神者大人，您放心！只要用灵力重新激活本丸，在下就可以和时政的联系！然后就可以重新定位！那…”狐之助越说越激动，像是抓住了救命稻草。

　　突然，它止住声，整只狐都萎靡了起来。

　　那这里呢？要再一次放弃他们吗？

　　狐之助无法回答自己。它也想救他们，可是它没办法将自己的审神者大人陷入如此境地。

　　狐之助没有回答。它想救这里的刀剑，却更不敢让自己的审神者陷入绝境。

　　这样的废弃本丸，多半资源枯竭，驻守的刀剑男士多半也只是苟延残喘。

　　就像一颗已经腐烂的苹果，没人会为了它，放弃另一颗仍然新鲜的。

　　失重感终于在这时褪去，塞勒涅的脚落在地上时，没有预想中草地的软，反而踩在一层厚厚的灰尘上，发出“沙沙”的轻响，像有碎末在指缝间流走。

　　风从四面八方灌进来，带着股潮湿的霉味，像浸了雨的旧棉麻，湿冷地贴在鼻腔里，混着朽木的酸腐与锈味。

　　塞勒涅皱了皱鼻子。

　　失去视觉后，最先增强的是嗅觉。而这里的气味难受得让塞勒涅有点想打喷嚏。

　　“审神者大人，需要在下下来指路吗？”怀里的狐之助扭动了一下身子，抬头询问道。

　　塞勒涅想象了一下手中毛茸茸软绵绵的小狐狸跳下去后被灰尘包裹成一个煤球的样子，拒绝了它的提议。

　　“弥塞拉”残余的权能还在，她能大致的感知到周围物件的位置。只不过这点权能会慢慢随着时间的磨损而消散。

　　踏过干枯的草地，顺着残破的石头小径。塞勒涅和狐之助来到了一处破败的建筑前。

　　走近前廊，如果还能称之为廊。突然一阵冷冽的风吹来，塞勒涅下意识一只手托住狐之助，另一只扶向身旁歪斜的廊柱。

　　潮霉的木刺勾住袖口，将她软绵的布料裹上湿意。指尖蹭过霉斑，黏腻感像沾了层化不开的雾。

　　这就是慢性死亡啊。

　　此刻她才算真切地感受到狐之助所说的。厚厚的灰尘，是无人清扫的荒芜；刺鼻的霉味，是生机流逝的痕迹；歪斜的廊柱，是无人维护的破败。

　　那些本该被好好对待的神明，就待在这样的地方，日复一日地等着一个个不会回来的人，等着一点点消散的生机。

　　塞勒涅低头，无意识的碾了碾指尖。

　　他们，正在经受苦难。

　　不是轰轰烈烈的毁灭，是悄无声息的消磨，是被遗忘、被抛弃的煎熬。

　　他们，需要被拯救。

　　“小狐狸，你说是不是只要有审神者在，本丸就会活过来。”

　　“什么？”

　　“哪里是本丸最核心的地方？狐之助一定知道的吧。”

　　生物的死亡，或受伤或窒息或焚烧或从高处坠落。无论何种总是最边缘、最无用的区域先被舍弃。

　　四肢，眼睛，乃至呼吸，最后意识的消散。如同边缘被点燃的纸，在灰烬与火焰中燃至纸的中心。

　　所有生物，只要不是刻意寻死，都会本能的趋利避害。在死亡前护住自己最核心的部分。

　　那么找到核心就可以了吧，再彻底死亡前守护他们。

　　只要，找到“脑”就可以了。对吧。

　　只要在火焰蔓延之前，

　　亲手掐灭。

　　还没反应过来的狐之助感觉到捧着自己的力道一松，离开了温暖的拥抱。四只爪子踩在地上，溅起了呛人的灰尘。

　　“审神者大人？”

　　狐之助眯着眼，可溅入眼睛的尘埃还是让它泛起了泪花。恍惚间，它感觉自己看不清审神者的脸。

　　“带我去，可以吗狐之助？你一定知道在哪里的，对吧？”塞勒涅的声音很轻，却带着不容置疑的笃定。

　　就像过去无数次，作为“弥塞拉”的她守护自己的“羊群”那样。

　　——

　　塞勒涅还是“弥塞拉”的时候就感觉自己好像“生病”了。

　　她发现自己很矛盾。一边渴望守护那些柔弱的“羔羊”，一边又隐藏着病态的掌控欲。以保护的名义，执行着“牧羊犬的权利”。

　　保护欲和破坏欲几乎将塞勒涅撕成两半。她病态地看着那些“羔羊”直接或者间接地因为自己而受到伤害，再在他们崩溃之时，向他们伸出援手。

　　“一直以来很辛苦吧，别担心。我可以帮助你。”

　　于是就这样伸出手，看着他们在自己的帮助下可悲又可笑的，艰难的，丑陋的向上爬。

　　然后毫不费力的松手推回深渊。

　　他们的苦痛并非因我诞生，他们的苦痛却因我而延续。

　　内疚吗？惭愧吗？可悲？亦或是…庆幸？

　　塞勒涅，或者说“弥塞拉”不知道。

　　作为“牧羊犬”，守护羊群是职责更是本能。

　　“失去‘被需要’的身份，我又是谁？”

　　“当我帮助他人时，我此刻是充盈还是匮乏的状态？”

　　……我需要守护你，

　　所以我的“羊群”啊，请再等我一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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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紧急排雷】塞勒涅具有轻微的白骑士综合症！！！是由于在“弥塞拉”时期，长期的自我忽视（以及完全没发现此事的神明助长）下滋生的病态心理！

　　此段是因为陌生环境加上塞勒涅自穿越过来就不断给自己压力。小爆发了一下（）

　　不过后面会治好！！！真的（不舍得妹宝受苦嘤嘤嘤，但是这就是设定 o(╥﹏╥)o）

　　（不过我说，怎么还没写到刀男出现啊(╯°Д°)╯我没招了，死手你都写了写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