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口

次日天刚亮，晨雾还没散尽，禾棠就攥着纸鸢冲进了院子，小靴子在青石板上敲出清脆的声响。睿禾正蹲在灶房门口生火，听见动静回头时，恰好接住扑过来的小家伙，纸鸢上的竹骨蹭得他衣领发痒。

“爹爹快看！是燕儿！”禾棠举着绘着彩燕的纸鸢，兴奋地晃着腿，柳靖棠站在廊下，手里拎着两串刚买的糖画，目光落在两人相叠的身影上，嘴角不自觉地软了几分。

三人沿着田埂往河边走，晨露打湿了裤脚，禾棠却半点不在意，拉着睿禾的手跑在前头。到了河边空地上，睿禾刚将纸鸢线理顺，禾棠就迫不及待地往前冲，谁知脚下被草根一绊，整个人往前扑去。柳靖棠眼疾手快，上前一步将他捞进怀里，掌心刚触到小家伙温热的后背，就听见睿禾的声音从身侧传来：“没摔疼吧？”

他转头，撞进睿禾带着关切的眼眸里，对方指尖还捏着半截断了的纸鸢线——方才为了护着禾棠，睿禾伸手去拉时，不小心被竹骨划破了指尖，渗出的血珠沾在浅青色的衣袖上，格外显眼。

“爹爹流血了！”禾棠扒着柳靖棠的衣襟，指着睿禾的手急得眼眶发红。睿禾却笑着把手指往后藏了藏，伸手揉了揉他的头：“不碍事，一点小伤。”说着就要去捡掉在地上的纸鸢，柳靖棠却先他一步弯腰拾起，又从怀里摸出随身携带的伤药，拉过他的手。

指尖相触时，睿禾微怔，却没有收回手。柳靖棠的动作很轻，蘸了药膏的指尖擦过伤口时，带着微凉的触感，他垂着眼，能看见柳靖棠认真的神情，睫毛在眼下投出浅浅的阴影，竟比河边的晨雾还要柔和。

“往后仔细些。”柳靖棠帮他裹好布条，声音比平日低了些，睿禾望着他泛红的耳尖，忽然笑了：“知道了。”

一旁的禾棠见两人不再忙活，又拉着纸鸢闹起来。这次柳靖棠接过线轴，慢慢往后退，睿禾则抱着禾棠，举着纸鸢跑了几步。风恰好吹过来，彩燕纸鸢晃晃悠悠地升上天空，越飞越高，映着蓝天格外好看。

禾棠趴在睿禾肩头，伸手去够天上的纸鸢，笑声顺着风飘得很远。柳靖棠握着线轴，目光从纸鸢移到不远处的两人身上，看着睿禾低头跟禾棠说着什么，看着小家伙笑得露出两颗小虎牙，忽然觉得，所谓的安稳，大抵就是这般模样——有风，有纸鸢，有身边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