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章

褚清沅将采来的鱼腥草仔细清洗干净，分出嫩茎叶准备凉拌，老根则晾起来以备药用。野姜和野葱被她小心地埋进院子角落一小块松软的土里，浇上水，奢望着它们能成活。

做完这些，天色已经渐晚。夕阳的余晖给破败的院子镀上了一层虚幻的金色，却驱不散那股深入骨髓的冷清和压抑。

她回到灶房，准备做晚饭。依旧是稀薄的糙米粥，加上焯水凉拌的鱼腥草和之前剩下的马齿苋。当她蹲在灶前生火时，目光不由自主地再次飘向屋檐下那块兔肉。

肉香似乎还残留在空气里，勾动着味蕾和求生本能。她知道不该妄想，但身体对蛋白质和脂肪的渴望是如此真实而强烈。

就在这时，一阵不疾不徐的脚步声从院外传来。

褚清沅心头一紧，立刻收敛心神，专注地盯着灶膛里的火苗。

进来的是马嘉祺和严浩翔。

马嘉祺穿着一身半旧的深色长衫，身姿挺拔，面容冷峻，即使身处这陋室，也自带一种不容忽视的威仪。他淡淡地扫了一眼灶房，目光在褚清沅脸上停留了一瞬，没有任何温度，随即落在屋檐下的兔肉上，又很快移开。

严浩翔跟在他身后，穿着料子稍好些的蓝色衣袍，嘴角噙着一丝若有若无的笑意，眼神却像算盘珠子一样，精准地扫过灶台上的稀粥和野菜，最后落在褚清沅因为生火而沾了灰渍的脸上。

严浩翔清儿妹妹今日倒是勤快。

严浩翔笑着开口，语气轻松，仿佛只是随口一提

严浩翔还挖了这么多野菜？看来病是好利索了？

褚清沅放下火钳，站起身，垂下眼

褚清沅只是觉得身子爽利了些，找点事做。

马嘉祺没说话，走到院子里的石凳旁坐下，姿态闲适，却带着一种无形的压迫感。他似乎对眼前的一切都不感兴趣，又仿佛一切尽在掌握。

严浩翔踱步到屋檐下，用手指轻轻拨弄了一下那块兔肉，发出意味不明的轻笑

严浩翔耀文今日收获不错。这肉……看着就香。

他的话像是自言自语，又像是故意说给褚清沅听。

褚清沅攥紧了衣角，没有接话。她知道这是试探，是猫捉老鼠般的戏弄。他们享受着这种看她挣扎、看她渴望却又得不到的乐趣。

她沉默地回到灶台边，继续搅拌锅里的粥。

严浩翔似乎觉得无趣，也走到马嘉祺旁边的石凳坐下，两人低声交谈起来，内容听不真切，但偶尔飘来的“镇上的事”、“蒋老板”、“价格”等零碎词语，显示他们谈论的并非家事。

褚清沅竖着耳朵，努力捕捉着那些碎片信息。蒋老板？是指那个神秘富商蒋明谦吗？他们和他有联系？

这让她更加确定，这七个男人绝非凡俗，他们滞留在这个小山村，必定有所图谋。而原主，恐怕是他们计划中一个碍眼又不得不暂时忍受的意外。

粥煮好了，野菜也拌好了。她给自己盛了一碗，依旧坐在灶房门口的小凳子上，默默地吃着。

马嘉祺和严浩翔的谈话也停止了。院子里只剩下她细微的咀嚼声和晚风吹过篱笆的呜咽声。

就在这时，张真源从他那间充当书房的偏屋里走了出来，手里拿着一卷书。他看到院子里的马嘉祺和严浩翔，点了点头，算是打过招呼，然后目光平静地转向褚清沅……或者说，转向她碗里那清可见底的粥和几乎没有油光的野菜。

他脚步顿了顿，转身进了灶房。

褚清沅有些疑惑，但没有抬头。

片刻后，张真源端着一碗和她一模一样的粥走了出来，手里也拿着一小碟凉拌野菜。他走到离她不远处的门槛上坐下，安静地开始吃饭。

褚清沅愣住了。

他……这是在陪她一起吃这些简陋的食物？还是在用这种方式，无声地提醒她，他们之间的界限，或者说，他对她的某种……监督？

她偷偷抬眼看去。张真源吃饭的动作很斯文，慢条斯理，目光落在远处的暮色里，似乎只是在完成一项任务，脸上没有任何表情。

马嘉祺和严浩翔也注意到了这一幕。严浩翔挑了挑眉，嘴角勾起一抹玩味的笑。马嘉祺则只是淡淡地瞥了一眼，深邃的眼眸里看不出任何情绪。

一顿饭在一种极其诡异的沉默中结束。

褚清沅收拾碗筷时，手都有些发抖。张真源这出乎意料的举动，比直接的恶意更让她心慌意乱。她完全猜不透他到底想干什么。

夜幕彻底降临。

油灯被点亮，昏黄的光晕勉强照亮陋室。

宋亚轩的琴声没有再响起，丁程鑫在整理他的药材，贺峻霖不见踪影，刘耀文想必是在他自己屋里擦拭他的弓箭。

褚清沅坐在床边，看着那个泡着豆子的碗。豆子已经膨胀得很大，个别甚至冒出了细微的、几乎看不见的白点。

发芽了！

一股微弱的喜悦冲淡了之前的惶惑。这是她来到这里之后，第一件由她亲手促成、并且看到希望的事情。

她小心翼翼地将碗挪到更稳妥的地方，仿佛在守护一个珍贵的秘密。

就在这时，一直沉默地看着窗外夜色的马嘉祺，忽然转过头，目光精准地投向屋内的她，声音平稳无波，却带着一种洞悉一切的了然

马嘉祺豆子泡久了，会烂。

褚清沅浑身一僵，血液仿佛瞬间凝固。

他知道了？

他什么时候注意到的？他看穿了她的打算？

她猛地抬头，对上马嘉祺在昏暗灯光下显得格外幽深的眼睛。那里面没有威胁，没有警告，只有一片沉静的、冰冷的了然。

仿佛在说，你所有的小动作，都逃不过我的眼睛。

褚清沅的心脏，像是被一只无形的手紧紧攥住，连呼吸都变得困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