演唱会后台的喧嚣像一层厚重的帷幕,将台前的掌声与呐喊隔绝开来。汗水顺着额角滑落,带着微凉的痒意,心脏还在为刚才舞台上的高强度表演而剧烈鼓动。我靠在冰凉的墙壁上,试图让过快的心率平复下来,以为这日复一日的繁忙与疲惫,早已能将那些深埋的、不该再有的情绪挤压到无处可寻。
直到我看见了他。
不是你真的出现在我面前,那太不现实。是一个侧影,在穿梭忙碌的工作人员和师弟们之间,安静地站在角落,带着点生疏的腼腆。就那么一眼,我感觉整个世界的声音仿佛被瞬间抽离,只剩下自己胸腔里那漏跳一拍后、更加沉重而慌乱的心跳声。
“砰——咚——”
清晰得可怕。
丁程鑫用手肘碰了碰我,下巴微扬指向那个方向,声音里带着毫不掩饰的戏谑和了然的调侃:“马哥,看那个新来的小师弟,像不像?啧,简直跟当年……”
他话没说完,但我懂了。
像谁?还能像谁。
像那个名字成了我心底禁忌,像那个选择远赴加州用阳光埋葬过往,像那个让我恨了这么久,最终却发现恨错了方向、恨得像个笑话的李天泽。
工作人员引着他们过来打招呼,做着简单的介绍。我站在那里,脸上或许还挂着演出后惯性的、礼貌的微笑,但耳朵里嗡嗡作响,那些名字、来自哪里、有什么特长……像隔着一层毛玻璃,模糊不清。我所有的感官,所有的心思,都不受控制地落在了那个少年身上。
他叫杨博文。来自北京。喜欢弹钢琴。
每一个信息点,都像一把精心打磨的钥匙,精准地插入我记忆的锁孔。北京,那座我们曾一起奔跑、流汗、做梦的城市。钢琴,那黑白键上曾流淌过我们心照不宣的旋律。
莞莞类卿
这四个带着陈旧悲剧色彩的汉字,毫无预兆地砸进脑海。多么可笑,又多么可悲。我马嘉祺,竟然也活成了自己曾经最不屑的那种人——透过一个鲜活的新生灵魂,去描摹另一个早已刻入骨血的轮廓。
他安静站着的样子,那微微低垂的脖颈线条,那眼神里带着点专注又疏离的气质……真的太像了。像十四五岁时,还没被后来的爱恨纠缠拖入泥沼的,那个干净、清冷,会在我练舞到精疲力尽时,默默递过来一瓶水的李天泽。
沉寂已久的心湖,像是被投入了一颗石子,不是惊涛骇浪,却漾开了一圈又一圈无法忽视的涟漪,带着酸涩的、悸动的疼痛。我既有些贪婪地想要多看两眼,从他身上捕捉那些早已逝去的时光碎片,又被自己这种卑劣的念头弄得无比无措和狼狈。
我知道这不对。这对杨博文不公平,他应该拥有属于他自己的人生轨迹,而不是成为任何人的影子。这对……天泽,也是一种亵渎。他是我独一无二的李天泽,是任何相似都无法替代的存在。
可我控制不住。
丁程鑫了然地笑了笑,没再追问,只是那眼神分明在说:“看,你还是没放下。”
是啊,我怎么放得下?
当我终于知道,那场决绝的分离,那些冰冷的言语,是他那个年纪能想到的、唯一能护我前程的方式;当他选择独自背负“背叛”和“懦弱”的罪名,把我推向他认为更光明的未来;当恨意的基础轰然倒塌,只剩下无边无际的懊悔和心疼……我还如何能真正放下?
繁忙的工作,密集的行程,我以为的“向前看”,不过是在沙滩上堆砌的城堡,一个名为“杨博文”的浪花轻轻拍来,便显露出底下从未风干的、属于“李天泽”的潮湿沙地。
我看着杨博文,看着他那双酷似天泽的眼睛,心里有个声音在无声地呐喊,穿透了时间与空间的距离:
天泽,这么久了,加州的海风有没有吹散你眉间的忧郁?加州的阳光,有没有真的温暖到你?
我还是……很想你。
想到心脏发紧,想到透过一个仅仅是相似的影子,就溃不成军。
那碗凉糕是馊了,路边的摊子也不干净了。可当时那个递给我凉糕的少年,他笨拙的、沉默的、甚至有些决绝的守护,却在此刻,隔着人海与岁月,清晰地、滚烫地烙印在我的心上。
原来,我从未停止过爱你。只是恨意蒙蔽了眼睛,胆怯堵住了喉咙。
而现在,连恨都失去了立场,只剩下这无边无际的,思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