挂断电话,他将手机随意丢在一边,手臂搭在额头上,长长地舒了一口气。第一步,成了。让莫霏出现在家宴上,就是他计划的关键一环。一个被他“拯救”、对他“依赖”且“感恩戴德”的、积极向上的年轻人,正是反驳家族里那些说他“不成器”、“没有责任心”言论的最有力证据。
然而,放松仅仅是一瞬间。脑海里不由自主地浮现出莫霏那双眼睛——在诉说过去时盛满疲惫与落寞,在听到“精神病院”和“哥哥”时瞬间涌上的惊愕与受伤。
太像了。
像那个很多年前,同样有着清澈眼神,却最终因为他当年的无能为力而消失在雨夜的人。那个他甚至不敢清晰忆起的轮廓,此刻却奇异地与莫霏的脸重叠在一起。
一丝微不可察的愧疚像细小的虫子,啮咬着他的心脏。他利用了这个少年的困境,利用了他的渴望,甚至准备粗暴地抹去他的过去,将他塑造成自己需要的模样。
但这丝愧疚很快被更强大的念头压了下去。他需要继承权,需要向所有人证明自己,需要掌控自己的命运。莫霏的出现,是上天送来的最好契机。各取所需而已,他给了莫霏梦寐以求的读书机会,那么莫霏付出一些自由和尊严,又算得了什么?
至于那点相似的影子……夏彦清闭上眼,强行将那点不合时宜的柔软掐灭。
在这个世界上,心软和愧疚,才是最奢侈也最无用的东西。他夏彦清,早就学会不再拥有了。
而在客房那边,莫霏站在空旷冰冷的房间里,没有开灯。月光透过窗户洒进来,将他的影子拉得细长而孤独。他听着窗外遥远模糊的城市噪音,感觉自己像一件刚刚被签收的货物,被安置在这个临时仓库里。
未来,仿佛隔着一层浓雾,看不真切,只剩下夏彦清那双带着算计和势在必得的眼睛,清晰地印在脑海里。
他知道,从这一刻起,他的人生,已经不再完全属于自己了。
莫霏没有去碰房间里那些看起来干净却透着陌生感的被褥,只是抱着膝盖,坐在靠窗的椅子上,望着楼下昏黄路灯映照下的普通小区夜景。
一夜无眠。
第二天清晨,天刚蒙蒙亮,房门被轻轻敲响。
莫霏猛地从浅眠中惊醒,警惕地看向门口。
夏彦清“莫霏,醒了吗?出来一下。”
是夏彦清的声音,恢复了之前的温和,仿佛昨夜那个散发着危险气息的人只是他的幻觉。
莫霏深吸一口气,整理了一下皱巴巴的衣服,打开门。
夏彦清已经穿戴整齐,依旧是简单休闲的打扮,脸上带着恰到好处的浅笑,手里拿着一个厚厚的文件袋和一个崭新的、看起来价格不菲的笔记本电脑包。
夏彦清“早,”
他将电脑包和文件袋递给莫霏,
夏彦清“这是给你准备的学习工具和一些基础资料,你先熟悉一下。今天我会带你去见几位辅导老师,做个评估,方便制定后续的学习计划。”
莫霏接过东西,沉甸甸的,无论是电脑还是文件袋。
莫霏“谢谢。”
他低声道,声音有些沙哑。
夏彦清“不用谢,这是投资的一部分。”
夏彦清笑了笑,语气自然,然后像是随口提起,
夏彦清“对了,关于你读书的学校和赞助手续,已经安排好了。这是初步的一些费用清单和学校资料,你看一下。”
他又从文件袋里抽出一份装订精美的册子和几张打印纸,递给莫霏。
莫霏下意识地接过,目光扫过那所知名国际高中的介绍彩页,然后落在那张费用预估单上。当看清上面那一长串数字,尤其是那个惊人的年度学费和备注里的“捐赠费”时,他的手指猛地一颤,纸张差点脱手。
那个数字,他未必能还的起。
他愕然抬头,看向夏彦清,眼神里充满了难以置信。能轻易拿出这样一笔巨款作为“投资”,并且如此迅速地搞定一所顶尖学府……这绝不是一个住在普通居民楼里的“普通”投资者能做到的。
夏彦清将他瞬间的震惊尽收眼底,唇角微不可察地扬了扬,似乎早就在等这一刻。他语气平淡,仿佛在说一件再寻常不过的小事:
夏彦清“忘了正式介绍,我是夏彦清,夏氏集团的夏。之前没告诉你,是觉得没必要。现在,既然要开始‘正经’做事了,总得让你知道你的‘投资人’是谁,不是吗?”
夏氏集团。
即使莫霏过去生活在底层,也无数次在城市的巨幅广告牌、财经新闻里听过这个名字。那是一个庞大到他无法想象的商业帝国。
所以,这处普通的居民楼,恐怕只是他众多住所中,最不起眼、最用于“伪装”的一个。所以,他才有底气说出“安排精神病院”、“我养的”这样的话。所以,他所谓的向父母证明,争夺的是那样一个庞大家族的继承权!
莫霏看着眼前这个瞬间变得无比陌生、背景深不可测的男人,只觉得一股寒意从脚底直窜头顶。他手里捧着的电脑和文件,此刻重若千钧,烫得他几乎想要立刻丢开。
他以为的交易,原来从一开始,就建立在如此悬殊和不対等的位置上。他踏入的,根本不是一个简单的读书机会,而是一个他完全无法预料规则的、属于顶层玩家的棋局。
夏彦清看着他苍白的脸色和眼中翻涌的复杂情绪,满意地笑了笑。
夏彦清“别紧张,”
他语气依旧温和,却带着不容置疑的掌控力,
夏彦清“记住我们昨天的约定就好。现在,先去洗漱一下,吃完早餐,我们出发。”
他转身走向客厅,留给莫霏一个从容淡定的背影。
莫霏站在原地,久久无法动弹。阳光透过窗户照进来,落在他手中那份昂贵的“礼物”和那张写满天文数字的费用单上,明亮,却感觉不到一丝暖意。
他原本以为,这是一场用努力换取未来的公平交易,哪怕需要付出尊严的代价。可现在,他清晰地意识到,他踏入的是一个完全不对等的棋局,他手中的筹码微不足道,而对方却掌握着生杀予夺的规则。
夏彦清“怎么?被吓到了?”
夏彦清的声音从餐厅方向传来,带着一丝戏谑,打破了令人窒息的沉默。
莫霏深吸一口气,强行压下胸腔里翻涌的惊涛骇浪。他走到餐厅,看到桌上摆着精致的早点,显然是外面送来的。夏彦清正慢条斯理地喝着咖啡,姿态优雅,与这寻常的居民楼厨房格格不入。
莫霏“没有。”
莫霏拉开椅子坐下,声音低哑,却尽力维持平静,
莫霏“只是没想到……你的‘投资’手笔这么大。”
夏彦清抬眸看他,眼中闪过一丝欣赏。这小孩,比想象中更快地稳住了心神。
夏彦清“对于夏家来说,这不算什么。重要的是,它能否带来应有的回报。”他意有所指,“吃饭吧,一会儿老师该到了。”
这顿饭吃得味同嚼蜡。饭后不久,门铃响起,三位气质各异的老师准时抵达。他们对待夏彦清的态度恭敬而谨慎,对莫霏则进行了长达数小时的、近乎苛刻的评估测试。
莫霏集中精神,尽力应对。他荒废学业多年,很多知识已经生疏,但底子和领悟力还在。测试结束后,为首的数学老师推了推眼镜,对夏彦清汇报:“基础比较薄弱,尤其是理科,遗忘很多。但逻辑思维和理解能力很强,是个可塑之才,只是……需要付出极大的努力,并且需要时间。”
夏彦清点了点头,似乎对这个结果并不意外。
夏彦清“时间不是问题,我需要的是效果。制定最严格的计划,我要看到最快的进步。”
老师“好的,夏先生,我们明白。”
老师们离开后,夏彦清将一份刚刚打印出来的、密密麻麻的日程表递给莫霏。
夏彦清“这是根据评估结果初步拟定的学习计划。从明天开始,严格执行。除了必要的休息和用餐,所有时间都必须用于学习。”
莫霏接过那张纸,上面排满了从清晨到深夜的课程和自习安排,强度之大,几乎没有任何喘息的空间。他捏着纸张的边缘,指节微微泛白。
夏彦清“另外,”
“夏彦清走到他面前,伸手,轻轻拂过他身上那件洗得发旧的T恤肩线,动作看似亲昵,却带着一种审视物品般的冷漠,
夏彦清“这些旧衣服,以后不要再穿了。下午会有人送新的过来。你的形象,也是‘投资’的一部分,我不希望任何人因为你的外表,看低我的眼光。”
他的触碰让莫霏身体一僵,一种强烈的屈辱感再次涌上心头。他感觉自己就像一块正在被强行打磨的原材料,每一寸都被规划、被改造,以符合投资者的要求。
莫霏“我知道了……哥哥。”
最后两个字,他几乎是咬着牙挤出来的,声音低得几乎听不见。
夏彦清却满意地笑了,仿佛没听出他声音里的僵硬。
夏彦清“很好。记住这种感觉。在家宴上,你需要表现得更加自然。”
家宴……那个即将面对夏家其他成员的场合。莫霏可以想象,那绝不会是一场愉快的家庭聚餐,而是一个需要他全力配合演出的舞台。
下午,果然有人送来了整整几大箱当季新款的衣服、鞋子和配饰,全都是莫霏不认识的奢侈品牌。他沉默地看着那些昂贵的衣物被一件件挂进衣柜,取代了他那个小小的、空荡荡的行李箱里所有的旧物。
他的过去,正在被以另一种形式,彻底“清理”。
晚上,莫霏坐在崭新的书桌前,对着那台高级笔记本电脑,却一个字也看不进去。窗外的普通小区已经灯火阑珊,一片宁静祥和。而他知道,自己已经回不去那种虽然艰辛却属于自己的生活了。
他打开一个空白的文档,手指悬在键盘上良久,最终,重重地敲下两个字:
规则。
他需要尽快摸清这个游戏的规则,在完全失去自我之前,找到在这个华丽牢笼里生存下去,甚至……伺机而动的方式。
夏彦清想要一个听话的、能为他增光添彩的“弟弟”,那么,在拥有足够的力量之前,他可以扮演这个角色。
但这绝不意味着,他会永远甘心只做一颗被利用的棋子。
夜更深了。莫霏关掉文档,打开辅导老师留下的数学资料,强迫自己沉浸进去。眼神专注,带着一种近乎偏执的决绝。
日子在一种表面平静、内里紧绷的节奏中飞快流逝。
莫霏的生活被彻底格式化,变成了精确到分钟的日程表。清晨六点,他被准时的闹铃唤醒,洗漱后换上那些质地柔软、剪裁合身却让他感觉如同戏服的名牌衣物。早餐后,三位辅导老师会轮番上阵,填鸭式地为他灌输荒废多年的知识。下午是大量的习题和模拟测试,晚上则是针对薄弱环节的强化和预习。
夏彦清并不常出现在这处居民楼,他似乎很忙,但莫霏的一切动向,都通过辅导老师和他偶尔看似随意的查岗,被严密掌控着。
莫霏展现出了一种让辅导老师都感到惊讶的狠劲和专注。他像一块极度缺水的海绵,疯狂地吸收着一切知识,常常学习到深夜,眼下的乌青越来越重,但眼神却越来越亮。那是一种被逼到绝境后,将所有情绪——屈辱、不安、愤怒——都转化为燃料的孤注一掷。
他不再对“哥哥”这个称呼表现出明显的抗拒,甚至在夏彦清偶尔前来,看似关切地询问他学习进度时,能低眉顺眼地给出“谢谢哥哥关心,我会努力”的回答。他的表演日益精进,将那份惊惧和疏离小心翼翼地藏在顺从的外壳之下。
夏彦清对他的“进步”似乎很满意,无论是学业上的,还是“态度”上的。他偶尔会带来一些小小的“奖励”,比如一本绝版的参考书,或是一支昂贵的钢笔,语气带着施舍和掌控的快感。莫霏每次都“感激”地收下,然后将它们和其他那些光鲜的物品一样,归置在房间的角落,如同对待道具。
他私下里,用那台电脑,悄悄地、谨慎地搜索着一切关于“夏氏集团”和“夏彦清”的信息。庞大的商业版图,错综复杂的家族关系,以及夏彦清在媒体前那副与他私下截然不同的、温和有礼的精英形象……信息碎片逐渐拼凑,让他对这个囚禁自己的牢笼有了更清晰的认知,也让他更加明白自己的处境是何等微妙与危险。
同时,他也开始利用一切空隙,疯狂自学远超于当前辅导进度的知识,尤其是经济和金融相关的内容。他知道,想要摆脱控制,仅仅完成学业是不够的,他必须拥有自己的筹码。
这天晚上,夏彦清难得地留下吃了晚餐。饭后,他靠在沙发上,打量着正在收拾餐桌的莫霏。少年穿着合体的家居服,侧脸在灯光下显得有些单薄,但背脊挺直。
夏彦清“家宴定在下周六。”
夏彦清忽然开口,语气随意,却带着不容置疑的意味,
夏彦清“到时候,我会带你回老宅。”
莫霏收拾餐具的手微微一顿,随即恢复自然:
莫霏“好的,哥哥。”
夏彦清“我父母,还有我那位‘优秀’的哥哥和姐姐都会在。”
夏彦清慢条斯理地说着,像是在给他打预防针,又像是在欣赏他可能出现的紧张,
夏彦清“他们可能会问你一些问题,关于你的过去,你的规划。你知道该怎么说吗?”
莫霏转过身,看向夏彦清,眼神平静,甚至带着一丝恰到好处的、属于“被拯救者”的感激和依赖:
莫霏“我知道。我的过去不堪回首,是哥哥你给了我新生和希望。我会努力学习,不负哥哥的期望,将来……希望能有机会报答哥哥。”
他的语气真诚,表情到位,几乎毫无破绽。
夏彦清盯着他看了几秒,忽然笑了,那笑容里带着一丝玩味和洞悉:
夏彦清“很好。记住这个状态。”
他站起身,走到莫霏面前,伸手,似乎想像之前那样拂过他的头发或肩膀。
莫霏的身体几不可察地僵硬了一瞬,但强制自己没有躲闪。
然而,夏彦清的手在半空中停住了,最终只是轻轻拍了拍他的手臂,像一个真正关心弟弟的兄长。
夏彦清“早点休息,别熬太晚。”
他说完,转身离开了。
直到听见外面大门关上的声音,莫霏才缓缓松懈下来,后背惊出一层薄薄的冷汗。他走到窗边,看着楼下那辆低调奢华的轿车驶离,融入夜色。
下周六。
那将是他第一次真正踏入夏家的世界,第一次面对那些可能决定他未来的“家人”。
他回到书桌前,却没有立刻打开书本,而是再次新建了一个文档,标题是:家宴。
他开始冷静地罗列可能遇到的问题,预设各种情境,规划自己的应对方式和表情管理。每一个细节,都可能影响夏彦清对他的“满意度”,也影响着他自己在这盘棋局中的生存空间。
他知道,那场家宴,将是另一场硬仗。他必须赢,至少,不能输。
接下来的几天,空气里仿佛都弥漫着一种无形的压力。莫霏的学习节奏被压缩到了极致,甚至吃饭和短暂的休息时,耳边都循环播放着外语听力或文史知识要点。夏彦清派来的形象顾问也介入进来,开始指导他餐桌礼仪、言谈举止,甚至细微到微笑的弧度与眼神的落点。
形象顾问“放松,但背不能塌。”
形象顾问“咀嚼食物不能出声,喝汤也一样。”
形象顾问“回答问题时,目光要坦诚地看着对方,但不能过于直视显得挑衅。”
形象顾问“提到过去,要流露出适当的伤感,但重点必须放在对现在和未来的感恩与期待上。”
一条条规则被灌输进莫霏的脑海,他像一个被输入了精密程序的机器,反复练习,直到每一个动作都形成肌肉记忆。他感觉自己正在被一层层包裹起来,那个真实的、带着底层挣扎痕迹的莫霏,被严严实实地封存在了这具日益精致、却也日益空洞的皮囊之下。
周六清晨,天还未亮透,莫霏就醒了。他站在衣柜前,里面挂满了夏彦清为他准备的衣服,最终,他选了一套看起来最稳重、既不张扬也不过分低调的深色休闲西装。
夏彦清来得也很早,他今天穿得同样正式了几分,看到莫霏的装扮,上下打量一番,点了点头:
夏彦清“不错。”
去往夏家老宅的路上,车内一片沉寂。莫霏看着窗外飞速倒退的风景,从普通的城区逐渐驶向绿意葱茏、戒备森严的别墅区。他的心一点点沉下去,手心里沁出薄汗。
车子最终在一扇气势恢宏的铁艺大门前停下,经过安保确认后,缓缓驶入一条长长的私家车道。两旁是精心修剪的园林,远处,一栋如同古典城堡般的庞大建筑映入眼帘。阳光洒在米白色的外墙上,却透不进那厚重的氛围。
夏彦清“跟紧我。”
下车前,夏彦清低声说了一句,脸上挂起了那种莫霏在财经新闻里见过的、无懈可击的温和笑容。
老宅内部更是极尽奢华,挑高的大厅,光可鉴人的大理石地面,墙上挂着价值不菲的艺术品,空气里弥漫着一种冷冽的香氛。佣人安静地穿梭,如同没有声息的影子。
他们到达时,客厅里已经坐了几个人。
主位上是一位不怒自威的中年男人,眉眼间与夏彦清有几分相似,但气质更为冷硬,眼神锐利如鹰,想必就是夏家的掌舵人,夏父。他旁边坐着一位气质雍容的妇人,保养得宜,穿着低调而昂贵,正慢条斯理地品着茶,是夏母。她的目光落在莫霏身上,带着审视,如同在评估一件商品。
另一侧的单人沙发上,坐着一个年纪稍长于夏彦清的男人,戴着金丝眼镜,面容冷静,嘴角带着一丝若有若无的、居高临下的笑意,这是夏彦清的大哥,夏彦明。而他旁边,一位穿着干练套裙、妆容精致的年轻女子,正用毫不掩饰的、带着挑剔和好奇的目光打量着莫霏,她是夏彦清的姐姐,夏雨晴。
夏彦清“爸,妈,大哥,姐。”
夏彦清笑着打招呼,语气自然亲昵,然后轻轻揽过莫霏的肩膀,将他往前带了半步,
夏彦清“这就是我上次跟你们提过的,莫霏。”
一瞬间,所有的目光都聚焦在莫霏身上,压力如同实质。
莫霏按照排练过无数次的那样,微微躬身,声音清晰,带着恰到好处的紧张与尊敬:
莫霏“叔叔,阿姨,大哥,姐姐,你们好,我是莫霏。”
他的目光坦诚地迎向夏父,不过分谄媚,也不闪躲。
夏父只是淡淡地“嗯”了一声,目光在他身上停留了几秒,便转向夏彦清:
夏父“听说你最近在忙这件事?希望你不是一时兴起。”
夏彦清“爸,您放心,我很认真。”
夏彦清从容应对,
夏彦清“莫霏他很努力,进步也很快,老师们都夸他有天赋。”
他语气里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展示所有物的骄傲。
夏母放下茶杯,声音温和,却带着距离感:
夏母“是个齐整孩子。以前家里是做什么的?怎么和彦清认识的?”
来了。
莫霏心脏收紧,但脸上适时地流露出一丝黯淡,又迅速被感激取代,他看向夏彦清,眼神里充满了依赖:
莫霏“我……我父母很早就过世了。之前一个人生活,遇到过很多困难。是哥哥……是彦清哥在我最需要帮助的时候拉了我一把,给了我读书的机会。”
他巧妙地将“过世”模糊了时间,隐去了父亲尚在精神病院的真相,也将相遇的过程一笔带过,重点突出了夏彦清的“善举”。
夏彦清配合地拍了拍他的背,一副保护者的姿态。
夏雨晴轻笑一声,声音清脆却带着刺:
夏雨晴“哟,我们彦清什么时候这么有善心了?不会是看人家长得好看吧?”
她意有所指的目光在莫霏和夏彦清之间逡巡。
夏彦清面色不变,笑着回应:
夏彦清“姐,你就别打趣我了。我是觉得莫霏是块璞玉,浪费了可惜。咱们夏家,不也一直提倡回馈社会,培养人才吗?”
一直沉默的夏彦明推了推眼镜,缓缓开口,声音平稳却带着压力:
夏彦明“培养人才是好事。但也要看清楚,值不值得投入。莫霏,你对未来有什么规划?彦清帮你,可不是让你白吃白喝的。”
这个问题直指核心。
莫霏抬起头,目光坚定,语气诚恳:
莫霏“我明白。我非常感激彦清哥给我的机会。我的规划就是尽全力学习,考上最好的大学,学习金融或者管理。我希望将来……能有机会进入夏氏,从基层做起,用我的能力和努力,证明彦清哥没有看错人,也为公司的发展尽一份力。”
这个回答,既表达了对夏彦清的感恩和忠诚,也展现了自己的野心和目标,完全符合一个“被拯救者”应有的、积极向上的心态,也暗合了夏父可能欣赏的务实风格。
客厅里出现了短暂的沉默。
夏父深邃的目光在莫霏脸上停留了片刻,看不出喜怒,最终,他只是淡淡地说了一句:
夏父“志向不错。路还长,看你怎么走。”
这句话,像是一个初步的、勉强的认可。
夏彦清脸上的笑容真切了几分。
接下来的午餐,在一种看似和谐、实则暗流涌动的氛围中进行。莫霏谨记礼仪,言行得体,对于偶尔抛来的、带着试探的问题,都能应对得当。他扮演着一个感激、上进、略带拘谨却又努力融入的少年,完美地成为了夏彦清希望展示的那张“牌”。
直到家宴结束,坐回车里,驶离那座令人窒息的华丽牢笼,莫霏才允许自己靠在椅背上,缓缓吐出一口浊气。后背的衬衫,早已被冷汗浸湿。
夏彦清的心情似乎很好,他甚至难得地夸了一句:
夏彦清“今天表现不错。”
莫霏看着窗外飞速倒退的、象征着财富与权力的景致,低声回应:
莫霏“谢谢哥哥。”
他的脸上没有任何表情。
第一场演出,勉强过关。
可莫霏不会想到的是以后的他,竟会在演出中迷了路——他爱上了夏彦清。
回程的车上,之前的紧绷气氛似乎缓和了些。夏彦清甚至主动打开了车载音响,流淌出舒缓的古典乐。他手指轻轻敲击着方向盘,显然对家宴的结果颇为满意。
夏彦清“父亲最后那句话,算是初步认可了。”
夏彦清嘴角噙着笑,像是在对莫霏说,又像是在自言自语,
夏彦清“你看到了吗?我那位大哥,脸色可不怎么好看。他大概没想到,我这个‘不成器’的弟弟,也能做出点像样的事情。”
莫霏安静地听着,没有接话。他清楚地知道,自己只是夏彦清用来在家族内斗中增加筹码的工具。工具不需要有自己的想法,只需要好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