分班后的新学期开始了。张真源和宋亚轩，终于成了名副其实的同班同学。

宋亚轩几乎是迫不及待地将自己的课桌搬到了张真源旁边。“张哥！以后就靠你罩着了！”他笑得阳光灿烂，仿佛拥有了全世界最棒的礼物。课堂上，他会偷偷用笔帽戳张真源的手臂，小声问问题；下课后，更是理所当然地黏着张真源。

张真源依旧是那个沉默的学霸，只是面对宋亚轩时，那份沉默里多了一丝不易察觉的纵容和……挣扎。

期中考试的成绩很快公布，宋亚轩的排名再次大幅提升，甚至挤进了年级中上游！他的父母欣喜若狂，奖励了他一笔丰厚的“进步奖金”。

拿到钱的那一刻，宋亚轩的第一个念头，不是买任何东西，而是他要告诉张真源，他喜欢他。

他精心策划了一场“庆祝”。他查了最新的电影，选了一部口碑很好的文艺片，据说结局很温暖。他偷偷写了一封信，反反复复修改了七次，才将那份笨拙又真诚的心意誊抄在干净的信纸上，小心翼翼地折好。

放学铃一响，宋亚轩就深吸一口气，心脏砰砰直跳地走到张真源桌前，脸上带着掩饰不住的紧张和期待。

“张真源，”他声音比平时低了些，带着点不易察觉的颤抖，“今晚……你有空吗？我爸妈奖励了我，我……我买了两张电影票，新上的片子，听说很好看……我们一起去吧？”

他从口袋里掏出两张精心保管的电影票，连同那封带着他体温的信，想要一起递过去。这是他鼓足了所有勇气才迈出的一步。

然而，张真源的目光落在那两张崭新的电影票上，身体几不可查地僵硬了一下。

电影票……庆祝……

这两个词像针一样，瞬间刺破了他努力维持的平静。他仿佛看到了宋亚轩优渥的家庭、轻松获得奖励的生活，而这与他必须精打细算、为母亲药费发愁的世界，形成了残酷的对比。那份他渴望却不敢触碰的感情，在此刻显得如此奢侈和不切实际。

母亲含泪的双眼、老师失望的目光，再次清晰地浮现在眼前。他肩上的重担，容不得他分心去赴一场青春的约会。

他抬起眼，避开了宋亚轩那双盛满星光和期待的眸子，声音低沉而疏离，像秋日的冷雨：

“不了，我晚上还要打工。”他顿了顿，补充了一句，语气干巴巴的，没有任何波澜，“恭喜你。”

说完，他不再看宋亚轩瞬间煞白的脸和僵在半空中的手，迅速低下头，将书本塞进那个洗得发白的旧书包，几乎是逃离般地快步走出了教室。

宋亚轩怔怔地站在原地，手中的电影票和那封修改了七次的信，像烙铁一样烫手。周围的同学嬉笑着离开，喧闹声仿佛隔着一层玻璃，模糊而不真切。

他所有的勇气和精心准备，在张真源那句冰冷的拒绝面前，碎得无声无息。

为什么？

他做错了什么吗？

还是……张真源根本，就对他没有一点那样的意思？

一股巨大的失落和难堪席卷了他。他几乎是逃跑似的离开了教室，漫无目的地走在华灯初上的街头。他走到一个僻静的街角，掏出那两张作废的电影票，发泄般地撕成了碎片，任它们飘散在晚风里。

可是，当他的手指触碰到那封厚厚的、带着他体温的信时，他却怎么也下不去手了。

这里面，是他反复斟酌了七次的心意，是他一笔一画写下的、最真诚的喜欢。就算被拒绝了，这份心意本身，也不该被如此轻贱地丢弃。

他最终没有扔掉那封信。而是将它小心翼翼地、近乎虔诚地重新抚平折好，放回了贴身的口袋里。仿佛那不是一封被拒绝的信，而是一颗被暂时封存起来的、依然在跳动的心。

他第一次清晰地感觉到，他们之间，隔着一道他无法理解、也无法跨越的鸿沟。

他想分享的，是他最珍贵的心意。

而张真源看到的，却是他无法承受的差距。

那个傍晚，张真源在炸鸡店的后厨，比任何时候都更加沉默，水流声和油锅的滋滋声掩盖了他所有的情绪。

有些心意，还未说出口，就已经被现实判了死刑。

张真源比谁都更早、更痛地看清了这一点。

而宋亚轩，才刚刚开始体会这种铭心刻骨的酸涩。

【小剧场】

深夜。宋亚轩的房间里只亮着一盏台灯。

他心乱如麻，毫无睡意。书桌上，摊开的不是课本，而是几张皱巴巴、被抚平过的草稿纸。那是他曾经偷偷从张真源座位旁的垃圾桶里捡回来的——上面是张真源写下的、清晰有力的数学公式推导过程。

宋亚轩拿起笔，抽出一张干净的作业纸，对着那熟悉的笔迹，一笔一划，极其专注地开始临摹。他不懂那些复杂的符号和逻辑，他只是机械地、一遍又一遍地描摹着那些字迹的结构，仿佛通过这种方式，就能触碰到写下这些公式的那个人冷静外表下的温度，就能理解他今天为何如此冰冷。

灯光下，他的侧脸显得有些固执和迷茫。他临摹的不是公式，是他解不开的谜题，是他无法靠近的心。

第十一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