残阳如血，泼洒在汴京城外的断碑上，将“大唐”二字染得愈发陈旧。李悟清蜷在孙悟空怀里，毛茸茸的尾巴还带着几分未散的戾气，却偏要把脸埋在兄长颈窝，声音软得像刚化冻的糖稀：“哥哥要糖葫芦，山楂裹满糖霜的那种，你可是灵明石猴，铜皮铁骨的，可不准说走半路口渴。”

孙悟空指尖还沾着花果山的松针，闻言低头戳了戳他泛着红的耳尖——那是昨夜打斗时被法器刮到的痕迹，此刻还隐着血丝。“先别扯糖葫芦，”他声音沉了沉，指腹轻轻蹭过那处伤口，“听说你昨天被打了，谁干的？”

李悟清猛地抬头，金棕色的眼瞳里瞬间炸起火星，爪子在孙悟空衣襟上抓出几道浅痕，却又怕真挠疼了人，很快收了力道。“生气！俺都两百二十岁了，早不是当年跟在你身后抢桃子的小猴儿，还需要你天天护着？”他嘴上硬气，尾巴却悄悄缠上孙悟空的手腕，像在找什么支撑，“但那和尚太过分了！叫法海，穿件破袈裟，手里攥着个破钵盂，张口就说要‘荡除妖族，净化世间’。俺跟他说，俺是六耳猕猴，你是灵明石猴，咱们是开天辟地的四大灵猴，不是那些祸乱人间的精怪，可他不听！”

风卷着枯叶掠过，李悟清的声音渐渐低了下去，却带着委屈的颤音：“他说只要有妖骨，就该被收进钵盂炼化。俺跟他打，可他那钵盂能吸灵气，俺的棒子刚碰到边，就被震得虎口发麻……最后还是俺趁他念咒的空当，才翻着跟头跑出来的。”

他说着，突然伸手揪住孙悟空的猴毛，眼神亮得有些逼人，却又藏着几分撒娇的意味：“哥哥，你去打他吧。不然的话，就算你买了糖葫芦，俺看着那糖霜，也觉得没滋味，吃不下。”

孙悟空沉默着，指尖捻了捻云气——自大唐覆灭后，人间便乱了套，道士画符斩妖，和尚持钵除魔，倒忘了当年西天取经时，佛祖还曾说过“万物有灵，皆可渡化”。他低头看向怀里鼓着腮帮子的弟弟，想起五百年前在花果山，李悟清也是这样，受了委屈就找他撑腰，哪怕后来闹到真假美猴王的地步，这份依赖也从没变过。

“好，”孙悟空终于开口，声音里带着石猴独有的厚重，“不过先说好，待会儿买两串糖葫芦，你一串，我一串——毕竟我这灵明石猴，也得尝尝你说的‘满糖霜’是啥味道。”

李悟清眼睛瞬间亮了，刚要欢呼，却又想起什么，拽住孙悟空正要起身的动作：“那法海的钵盂厉害，你可得小心，别被他那破玩意儿吸了灵气。”

孙悟空失笑，抬手揉了揉他的脑袋，金箍棒在袖中隐隐泛出金光：“放心，当年如来佛祖的手掌心我都敢翻，还怕一个装神弄鬼的和尚？走，先买糖葫芦，再去会会那法海。”

两人踏着残阳往城中走，李悟清的尾巴终于松开了孙悟空的手腕，却蹦蹦跳跳地走在前面，时不时回头喊一句“哥哥快点”，仿佛刚才被欺负的委屈，都被“糖葫芦”和“哥哥撑腰”这两件事冲得烟消云散。孙悟空跟在后面，看着弟弟毛茸茸的背影，忽然觉得，不管人间换了多少朝代，不管世人如何看待妖族，只要这六耳猕猴还能这样跟他要糖葫芦，还能在受了委屈时找他撑腰，这千百年的时光，就不算白过。

走到城门口时，卖糖葫芦的老汉正收拾摊子，李悟清急忙跑过去，指着最后两串裹得晶莹剔透的糖葫芦：“爷爷，这两串俺要了！”孙悟空走上前，掏出几枚铜钱递过去，老汉接过钱，笑着看了看两人：“你们兄弟俩感情真好，像俺年轻时候跟俺哥一样。”

李悟清咬了一口糖葫芦，糖霜在嘴里化开，甜得他眯起眼睛，含糊不清地对孙悟空说：“哥哥你看，我说这糖葫芦好吃吧！”孙悟空也咬了一口，山楂的酸混着糖霜的甜，竟真有几分滋味。他看着弟弟满足的模样，指尖的金箍棒又收敛了几分戾气——等收拾了法海，便带他回花果山，再摘些新鲜的桃子，让他好好乐几天。

吃完糖葫芦，李悟清抹了抹嘴角的糖渍，指着城西的方向：“法海就在那座破庙里，俺刚才过来时，还看见他在门口贴‘除妖告示’呢。”孙悟空点点头，牵着他的手往城西走，脚步不快，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坚定。

快到破庙时，远远就看见一个穿着袈裟的僧人站在门口，手里托着个漆黑的钵盂，正对着路过的一只流浪猫念咒。李悟清瞬间炸毛，刚要冲上去，却被孙悟空拉住。“别急，”孙悟空低声说，“先看看他到底想干什么。”

只见那猫被咒语缠上，身体渐渐变得透明，眼看就要被吸入钵盂，孙悟空终于动了。他抬手一扬，金箍棒化作一道金光，直直射向钵盂，“当”的一声脆响，钵盂被打得歪到一边，那猫趁机逃进了草丛。

法海见状，猛地转头，看到孙悟空和李悟清，眼神瞬间变得凶狠：“又是你们这两只妖猴！今日定要将你们收伏，净化世间！”

李悟清躲在孙悟空身后，探出半个脑袋：“你凭什么乱杀无辜？那猫只是只普通的猫，俺和哥哥也是灵猴，从没害过人！”法海冷笑一声：“妖就是妖，本性难移！今日我便替天行道，除了你们这两个祸害！”

说罢，他举起钵盂，口中念念有词，钵盂里顿时涌出一股强大的吸力，周围的草木纷纷被连根拔起，朝着钵盂飞去。孙悟空将李悟清护在身后，金箍棒在手中一转，化作一道屏障，挡住了吸力。“法海，”孙悟空声音冰冷，“你口口声声说‘替天行道’，却连善恶都不分，这般滥杀无辜，与当年的白骨精有何区别？”

法海被戳中痛处，脸色涨红：“休要胡言！我乃金山寺高僧，受佛祖庇佑，除妖乃是天职！”他加大了念咒的力度，钵盂的吸力越来越强，孙悟空的脚步也微微晃动。李悟清看着兄长吃力的模样，心里又急又气，突然想起自己的六耳能听万物之声，便凝神去听法海的咒语——他发现，法海的咒语每到第三个音节，就会有一个细微的停顿，那正是他换气的间隙。

“哥哥！他念咒到第三个字时会换气，你趁机打他的钵盂！”李悟清急忙喊道。孙悟空闻言，立刻凝神听着法海的咒语，果然在“唵嘛呢叭咪吽”的“嘛”字后，听到了一丝停顿。就在这时，他猛地挥出金箍棒，直指钵盂的底部——那里正是钵盂最薄弱的地方。

“咔嚓”一声，钵盂上裂开一道缝隙，吸力瞬间减弱。法海大惊失色，刚要修补，孙悟空已经欺身而上，一把夺过钵盂，随手扔到地上，一脚踩碎。“没有了这破钵盂，你还能怎么除妖？”孙悟空冷冷地看着他。

法海看着破碎的钵盂，瘫坐在地上，眼神呆滞：“我的钵盂……我的除妖利器……”李悟清走上前，叉着腰说：“谁让你乱杀无辜！以后再敢欺负妖族，俺和哥哥还来收拾你！”

孙悟空拉过李悟清，对法海说：“世间万物，皆有灵性，善恶不在种族，而在人心。你若再执迷不悟，下次可就不是碎个钵盂这么简单了。”说罢，便牵着李悟清转身离开。

走出很远，李悟清还在兴奋地说着刚才的打斗：“哥哥你刚才那一下太厉害了！一下子就把他的钵盂打碎了！”孙悟空笑着揉了揉他的脑袋：“还不是你听出了他的破绽？”

夕阳彻底落下，月亮爬上枝头，洒下清辉。两人走在回家的路上，李悟清突然想起什么，又拉了拉孙悟空的手：“哥哥，明天咱们还去买糖葫芦好不好？今天那两串，俺还没吃够呢。”

孙悟空点点头，看着弟弟亮晶晶的眼睛，心里一片柔软：“好，明天再买两串，让你吃个够。”

夜风吹过，带着花果山的气息，仿佛在召唤他们回家。李悟清靠在孙悟空身边，脚步轻快，尾巴轻轻摆动——他知道，不管遇到什么危险，哥哥都会在他身边，就像小时候一样。而孙悟空也明白，只要这六耳猕猴还能这样跟他要糖葫芦，还能在他身边撒娇，他就会一直守护下去，不管人间换了多少朝代，不管前路有多少风雨。

糖葫芦与法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