蜂蜜与水

军训的第二天，烈日比昨日更为毒辣。操场被炙烤得滚烫，塑胶跑道在蒸腾的热浪中仿佛扭曲变形。林晚星站在队列之中，迷彩服早已湿透，紧贴在后背，如同一层粘腻的壳。教官的口令声依旧嘹亮，但她的意识却开始模糊，眼前一阵阵发黑，仿佛天地都在晃动。

“原地休息！”随着教官的一声令下，林晚星身体猛地一晃，踉跄着险些摔倒。她慌乱地伸手扶住身旁的人，指尖触碰到的是一片冰凉——沈墨。“对不起……”林晚星迅速收回手，声音虚弱如风。

沈墨没有多言，只是轻扶着她，将她带到树荫下坐下。其他同学蜂拥而至，冲向放水杯的地方，唯有林晚星无力起身。她靠在粗糙的树干上，闭着眼，感觉到整个世界都在旋转，呼吸仿佛被烈日烘烤得稀薄起来。

忽然，脸颊传来一阵冰凉的触感，令她瞬间睁开了眼睛。沈墨站在她面前，手中握着一瓶冒着水珠的蜂蜜绿茶，正轻轻贴在她额上。阳光透过树叶的缝隙洒落，在沈墨的侧脸上勾勒出柔和的轮廓。她的表情依旧平静无波，但那递饮料的动作却坚决而果断。

“喝点甜的。”沈墨开口，语气平和，“你的嘴唇都已经白了。”林晚星怔怔接过瓶子，凉意从掌心渗透进心底。她小口啜饮着，蜂蜜水的甘甜缓缓滑过喉咙，竟奇迹般地驱散了胸口那股翻涌的恶心感。

“你……什么时候买的水？”她低声问。“刚才解散的时候。”沈墨简短答道。“那你自己的水呢？”“喝完了。”林晚星的目光落在沈墨同样干裂的唇上，心头猛然一颤。她将手中的瓶子递回去，“你也喝点。”沈墨却只是摇了摇头，随后在她身旁坐下，从口袋里掏出纸巾，动作从容不迫地擦去额头的汗珠。就连这简单的行为，也带着一种不慌不忙的节奏。

这一刻，林晚星觉得喉头仿佛被什么堵住了。

傍晚训练结束，四个女孩拖着疲惫的身体回到宿舍。周晓一进门便瘫倒在床上哀嚎：“我的腿已经不是我的腿了……”林晚星默不作声地打开柜子，取出一只塑料袋，里面装着几盒芦荟胶和一瓶全新的晒后修复霜。

“这个，”她声音细弱，“我看今天大家都晒得挺厉害的……涂点可能会舒服些。”周晓立刻从床上弹起，“晚星你也太贴心了吧！”李静推了推眼镜，露出难得的笑容，“谢谢，我正需要这个。”林晚星不好意思地笑了笑，最后将一盒芦荟胶递给正在整理毛巾的沈墨。

沈墨接过去，低头看了眼手中的盒子，又抬眸望向林晚星那双略显忐忑的眼睛。“谢谢。”她的声音极轻，但足以让林晚星听清。

洗漱时，林晚星站在水池前，小心地拍着凉水洗脸。沈墨走过来拧开水龙头，水流声中，她突然开口：“下次不舒服，要提前说。”林晚星愣了一下，才反应过来她指的是白天中暑的事。“我……我不想显得太娇气。”她辩解道。

“中暑不是娇气。”沈墨关掉水龙头，转身看她，语气虽淡，却掷地有声，“是会死人的。”她的语气依旧冷静，但这句话背后的深意却像一块小石子投入湖中，在林晚星的心底激起层层涟漪。这是在关心她吗？

熄灯后，林晚星躺在床上，却迟迟未能入睡。白天的画面不断浮现：沈墨扶住她手腕的力量，那瓶冰凉的蜂蜜绿茶，还有那句“是会死人的”。她轻轻翻了个身，面向墙壁，手指无意识地摩挲着枕套边缘，心里涌起一股陌生的情绪——暖暖的，却又带了些酸涩。

下铺传来翻身的声音，随后是沈墨平稳的呼吸声。林晚星脑海中忽然闪现出那瓶蜂蜜绿茶的味道——甜得刚刚好，解了她的渴，却让她心底滋生了一种无法满足的渴求。

月光如水，静静洒满整个寝室。林晚星睁着眼睛，在黑暗中第一次意识到，有些关怀比烈日更加灼人，有些甜，尝过一次便再也戒不掉了。

不知过了多久，下铺传来轻微的响动。沈墨似乎坐了起来，紧接着是一声极轻的“咔嚓”声，在寂静的夜晚格外清晰。那是曲奇盒被打开的声音。

林晚星忍不住将脸埋进枕头，无声地笑了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