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缕阴冷死寂的气息，如同暗夜中流淌的冰泉，无声无息，却又目标明确地朝着林渊所在的后山巨石蔓延而来。
月光似乎都因此而黯淡了几分，周围的虫鸣戛然而止，空气中弥漫开一股若有若无的腐朽味道。
林渊依旧盘坐在巨石上，手中托着那盏青铜油灯。灯盏中心，那粒苍白的火星顽强地跳动着，仿佛风中残烛，却又是这死寂环境中唯一的光源。
他脸上不见丝毫慌乱，反而带着一种研究者般的专注和一丝……商人的审视。
“速度不快，能量波动大约在筑基初期到中期之间，性质偏阴寒，带有强烈的灵魂怨念残留……”林渊低声自语，像是在给即将上门的“客人”做资产评估，“嗯，质量还算纯净，看来被困在山里有些年头了，没能吸收到太多杂气。”
他神识微动，仔细感知着油灯的状态。这盏名为“溯因燃运灯”的古宝，其“引魂”特性正在自发运转，那苍白的火星仿佛一个坐标，吸引着周遭游荡的强大魂体。而“燃运”二字，更是让他心头微动。
“以气运为燃料么？”林渊摩挲着灯身，“倒是省了我自己耗费灵力。就是不知道，烧掉的气运和收获的魂力，是否成正比……这生意，得算算盈亏。”
就在他心思电转间，那阴冷气息的主人终于显出了形迹。
在林地边缘的阴影中，一团模糊的、人形的黑雾缓缓凝聚。它没有具体的五官，只有两个空洞的眼眶闪烁着幽绿色的磷火，周身散发着令人牙酸的寒意和浓郁的怨恨。它似乎没有灵智，只凭本能被油灯的气息吸引，发出一种无声的灵魂尖啸，化作无形的波纹冲向林渊。
若是普通筑基修士在此，面对这直击神魂的攻击，恐怕立刻就会神识震荡，魂魄不稳。
然而，那无形的灵魂波纹在触及林渊身前三尺之时，却如同泥牛入海，消失得无影无踪。他体表那层无形的封印，隔绝的不仅仅是力量，更是万法不侵。
“打招呼的方式真没礼貌。”林渊撇撇嘴，屈指一弹。
叮！
一声清脆的铜钱鸣音响起。
并非他怀里的本命铜钱，而是他以自身一缕微不可查的“财富”道则，凝聚虚空灵气幻化出的虚影。一枚金光闪闪的铜钱虚影滴溜溜旋转着，撞向那团魂影。
这不是物理攻击，而是某种……规则层面的干扰。
那魂影扑来的动作猛地一滞，周身缭绕的怨气竟然紊乱了一瞬，仿佛它的“存在”本身被某种力量短暂地“定价”并“扰动”了。它那空洞的眼眶中的磷火，都为之摇曳。
趁此机会，林渊将一缕神识注入手中的青铜油灯，并尝试着，将自己一丝微不足道的“气运”——或许可以理解为“未来的某种可能性”——作为燃料，投入了那苍白的火星中。
嗡！
得此“燃料”，那粒原本微弱不堪的苍白火星，骤然亮了一瞬！
虽然依旧苍白，却稳定了许多，散发出的光芒也不再是温暖的火光，而是一种冰冷的、仿佛能映照出灵魂本质的幽光。
光芒照向那团魂影。
“嘶——！”
魂影发出了尖锐的、直刺灵魂的哀嚎，它那雾状的身体在幽光照耀下，开始剧烈地翻滚、扭曲，仿佛被泼了滚油的积雪，不断有黑气被蒸发、净化。它想要逃离，但那幽光却如同无形的枷锁，将它牢牢禁锢在原地。
林渊能清晰地“看”到，一缕缕精纯的、无主的魂力，正从被净化的魂影中被剥离出来，如同百川归海般，被那盏青铜油灯缓缓吸收。灯盏底部，那行“引魂、溯因、燃运”的符文微微闪烁，似乎在记录和转化着这股能量。
整个过程持续了约莫一炷香的时间。
当最后一丝黑气被净化，那团魂影彻底消失，原地只留下一小团鸽卵大小、晶莹剔透、散发着柔和光芒的纯净魂力本源，被油灯的力量牵引着，悬浮在林渊面前。
而那盏青铜油灯中心的苍白火星，在完成了使命后，也迅速黯淡下去，恢复了那副半死不活、仿佛下一秒就要熄灭的模样。只是灯身似乎比之前更显古朴幽深了一丝。
林渊伸手托住那团纯净魂力，触手温润，神识探入，只觉一片安宁祥和，再无半点怨念杂质。
“质量上乘，相当于三阶‘养魂丹’的主料了。”林渊满意地点点头，“消耗的气运……大约相当于未来三天内捡到的小额横财总和？嗯，利润可观，这买卖做得。”
他掂量着这团魂力，心思活络起来。这东西对他自己用处不大，他的神魂强度远超此界想象，但这玩意在修仙界可是硬通货。无论是用于滋养神魂、炼制特定丹药，还是作为某些特殊阵法、法宝的驱动核心，都价值不菲。
“看来，除了丹药生意，这‘魂力回收净化’业务，似乎也能搞一搞？”一个全新的“商业计划”在他脑中开始勾勒。
就在他思考之际，那盏青铜油灯再次传来一丝微弱的波动。这一次，不再是“引魂”，而是一段破碎的、夹杂着强烈恐惧和不甘的画面，伴随着“溯因”符文的光芒，涌入了林渊的脑海——
画面中，一个身穿青岚界常见散修服饰的年轻男子，在山林中疯狂逃窜，身后是几个面目模糊、但衣着上绣着“玄阴”字样的人影在追杀。最终，他被一道阴寒的掌力击中后心，魂魄被某种邪门法器强行抽离、打散，大部分被收走，残余的这一点怨念不散，依附于地脉阴气，历经数十年才勉强凝聚成这浑噩的魂影……
“玄阴宗？”林渊挑了挑眉，这个名字他有点印象，是青岚界一个名声不算太好的二流宗门，以驱使阴魂、修炼一些偏门功法著称。
“原来是被人杀人炼魂后的残渣……”林渊恍然，随手驱散了那段破碎的记忆画面，“看来这‘溯因’功能，倒是能当个便携式的‘案情回放机’用，虽然画面不太清晰。”
他收起那团纯净魂力和青铜油灯，跳下巨石。今晚的“测试”收获颇丰，不仅验证了古宝的功能，找到了一个潜在的“生财之道”，还顺手清理了后山的一个安全隐患。
回到自己简陋的房间，林渊看着角落里那堆师兄师姐眼中的“破烂”，嘴角微翘。
他走过去，拿起那方缺了角的砚台，输入一丝极其微弱的封印之力。砚台表面毫不起眼的污垢悄然剥落，露出下方温润如玉的质地，内部隐隐有玄奥的符文一闪而逝——这是一方能自动凝聚、纯化文思与灵感的“养神砚”，对儒修或制符师而言是无价之宝。
他又拿起那截干枯的草根，同样以特殊手法激发。草根迅速变得翠绿欲滴，散发出浓郁的生机，根部甚至凝结出一滴晶莹的露珠——这是早已绝迹的“生机草” 根茎，其露珠有肉白骨、续断脉的奇效。
“看来，是时候把这些‘闲置资产’盘活一下了。”林渊摸着下巴，“直接卖太扎眼，而且卖不上价。得加工一下，换个包装……”
接下来的几天，青云宗悄然发生着变化。
在二师姐苏月的带领下，几名对丹道有兴趣的弟子开始大量炼制最基础的辟谷丹、清心丹和止血散。林渊提供了几个“优化”建议，比如调整火力曲线让成丹率更高，混合几种廉价草药让止血散效果提升三成等等，让苏月惊叹不已，只当是小师弟歪打正着，或是从什么古籍上看来的。
大师兄石破天则带着几个体修弟子，按照林渊画的稀奇古怪的图纸，在后山一处僻静山谷里，叮叮当当地搭建起一个简易的“流水线工作台”和一个利用山泉驱动的“自动捣药机”，大大提升了材料处理效率。
而林渊自己，则大部分时间窝在房间里，鼓捣他那堆“破烂”。
他将那“养神砚”磨下的一点点粉末，掺入用普通朱砂和几种宁神草药调制的“墨汁”中，制成了具有微弱静心凝神、辅助感悟效果的“初级静心符”。虽然效果远不如真正的静心符，但成本极低，对于低阶修士入门冥想、练习法术时有奇效。
他将那“生机草”露珠稀释了千百倍，滴入一批特制的止血散中，使得这批止血散除了常规止血外，还多了一丝微弱的加速伤口愈合、防止疤痕的效果。
他还用几块看似废料的“空冥石”碎屑（在师兄师姐看来是没用的亮晶晶石头），结合一个破旧的储物袋，捣鼓出了一个拥有三倍同类储物袋空间，但外观毫不起眼的“扩容储物袋”样品。
做完这一切，林渊找到了正准备第一次下山，去寻找行商洽谈合作的苏月。
“二师姐，这些东西，你带上。”林渊将一叠“初级静心符”、几瓶“特效止血散”和那个“扩容储物袋”样品递给苏月。
苏月接过，先是有些疑惑，但当她仔细感知后，脸上顿时露出震惊之色。
“小渊，这……这些符箓和丹药的效果……还有这个储物袋的空间……”她难以置信地看着林渊，“你是怎么做到的？”
“嘿嘿，秘密。”林渊神秘地笑了笑，“二师姐，你去找行商谈的时候，除了常规的辟谷丹和清心丹，可以把这些作为‘高端样品’给他们看看。告诉他们，我们青云宗，有他们从未见过的‘特产’。”
他顿了顿，眼中闪烁着狡黠的光芒：“特别是这个储物袋，就说是师门秘传，数量极其有限。我们可以不直接卖，而是用它作为‘赠品’或者‘抽奖奖品’，吸引那些大客户来跟我们签订长期的大额订单！”
苏月听着林渊这套闻所未闻的“营销策略”，美眸中异彩连连。她虽然不太懂其中的门道，但直觉告诉她，小师弟的这些想法，很可能给青云宗带来翻天覆地的变化。
“好！我试试！”苏月重重点头，将这些东西郑重收好。
苏月下山去了。
石破天继续带着弟子们搞“基础建设”，虽然他不明白为什么要在后山挖那么多奇奇怪怪的沟渠和埋设管道，但小师弟说有用，那肯定有用。
林渊则悠闲地坐在宗门大殿的屋顶上，晒着太阳，看着下方忙碌的景象，手里把玩着那枚真正的本命铜钱。
他的神识，却早已覆盖了整个青云宗及其周边区域。
他能“看”到，宗门库房里原本堆积的低阶材料正在快速消耗，变成一瓶瓶丹药和一张张符箓。
他能“看”到，后山那个被他初步改造的“伪·灵脉节点”正在缓慢聚集灵气，虽然效果微乎其微，但长久下去，足以让青云宗的修炼环境提升一个档次。
他也能“看”到，山门外，一些窥探的神识依旧存在，但比之前少了许多，也谨慎了许多。黑风寨事件的影响还在持续发酵。
“种子已经播下，就等第一阵东风了。”林渊喃喃自语。
他并不担心苏月的安全，他在给她的那个“扩容储物袋”样品上，留下了一道极其隐晦的印记，一旦遇到致命危险，会自动触发防护并向他示警。
他现在思考的，是更长远的规划。第一界的资源终究有限，他的“资本游戏”需要更大的舞台。青岚界，还是太小了。必须尽快打通与上界的渠道，至少是信息渠道。
他想到了师尊清虚子，想到了大师兄二师姐他们未来飞升可能去往的世界。
“看来，光靠卖丹药和符箓积累原始资本还是太慢了。”林渊的目光投向远方，那里是青岚界最大、最混乱，也是机会最多的区域——无尽荒原。
“或许，该找个机会，去那里‘收割’一波了。毕竟，风险和收益，总是成正比的。”
就在他规划着未来“商业帝国”的蓝图时，他留在苏月身上的那道印记，传来了微弱的波动。
不是危险示警，而是一种……接触反馈。
苏月，已经成功联系上了一支颇具规模的行商队伍，并且，对方对他的“特产”表现出了超乎寻常的兴趣。
林渊嘴角勾起一抹弧度。
东风，来了。
然而，就在同一天下午。
一道迅疾的流光穿过青云宗的简易防护阵法，精准地落在了正在监督弟子练拳的石破天面前。
那是一枚传讯玉符，上面刻着一个狰狞的狼头印记——黑风寨的标志！
玉符中只有一个杀气腾腾的意念信息：
“三日之后，血洗青云！鸡犬不留！”
石破天捏着玉符，脸色瞬间变得铁青，周身煞气冲天而起。
殿顶之上，林渊缓缓睁开了眼睛，手指摩挲着那枚温热的铜钱，眼神冰冷。
“看来，东风和麻烦，总是一起到来。”
“也好，正好用你们，来检验一下我这新手村‘集团公司’的……安保能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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