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云宗山门外那场堪称闹剧的入侵，如同长了翅膀般，迅速传遍了青岚界东域各个角落。
起初，人们只当是个笑话——黑风寨一群穷凶极恶的匪修，在清虚子真人飞升当日上门挑衅，结果运气背到喝凉水都塞牙，自己人把自己人打得全军覆没，连寨主都摔断了门牙，昏迷不醒。
可笑着笑着，一些心思缜密之人便察觉出不对。
一次是巧合，两次是运气，但黑风寨那几十号人，从筑基寨主到炼气喽啰，无一例外，全都在踏入青云宗地界后倒了血霉，这就绝非“运气”二字可以解释了。
联想到清虚子真人飞升前那深不可测的修为，以及飞升时那浩大的仙光接引，一个念头在众多势力首领心中滋生：
青云宗内，怕不是还有清虚子真人留下的后手！
一时间，原本蠢蠢欲动，打算趁火打劫的几个邻近宗门和修仙家族，纷纷按下了心思，决定先观望一番。青云宗因此获得了一段难得的平静期。
宗内弟子们虽然不明所以，但危机解除，宗门无恙，自然是欢欣鼓舞，对那位“运气好到爆棚”的小师弟林渊，也多了几分善意的调侃和好奇。
而事件的核心人物林渊，此刻正面临着他穿越以来最大的“危机”。
“小师弟！你老实告诉大师兄，昨天山门外的事，是不是你搞的鬼？”石破天堵在林渊的房门口，铜铃大的眼睛里满是执着和探究。他性子直，想不通的事情就一定要问个明白。
苏月虽未说话，却也站在一旁，温柔的目光中带着不容回避的审视。
林渊心里叹了口气。他就知道，瞒得过外人，瞒不过身边最亲近的师兄师姐。毕竟，师尊飞升前那番“藏拙”的言论，早已在他们心中种下了怀疑的种子。
“大师兄，二师姐，”林渊露出一个无辜又无奈的表情，摊了摊手，“我倒是想是我搞的鬼，可你们看我这样子，像是有那么大本事的人吗？”
他指了指自己，依旧是那身洗得发白的道袍，身上感知不到半点强横的灵力波动，唯有眼神清澈，带着点宿醉未醒般的慵懒。
石破天盯着他看了半晌，瓮声瓮气道：“不像。可是……师尊说的话……”
“师尊那是勉励我，怕我以后偷懒不好好修炼。”林渊面不改色地胡诌，“你们想啊，我要真有那么厉害，还用得着每天去后山捡那些没人要的‘破烂’吗？”
他侧过身，让开房门，露出房间里一角堆放的东西。那里杂七杂八地堆着许多物事：有锈迹斑斑的断剑，有缺了角的砚台，有干枯得看不出原貌的草根，甚至还有几块颜色暗淡、灵气近乎枯竭的碎石。
在石破天和苏月看来，这确实就是一堆不折不扣的“垃圾”。平日里林渊就喜欢鼓捣这些，他们只当是小师弟修为难以寸进，心思用在了这些杂项上，还时常为此感到心疼。
此刻听他主动提起，再看这一屋子“破烂”，石破天心中的疑虑顿时消了大半。是啊，哪个隐藏的高手会整天搜集这些玩意儿？
苏月却细心地注意到，林渊在说“破烂”二字时，嘴角似乎微不可察地抽搐了一下，那眼神不像是在看垃圾，倒像是在看什么稀世珍宝。
但她没有点破，只是柔声道：“小渊，宗门暂时安全了，但坐吃山空终非长久之计。师尊留下的灵石和丹药库存不多，我们需得想办法开源节流。”
提到“开源节流”，林渊的眼睛瞬间亮了一下，虽然很快又恢复了慵懒，但还是被苏月捕捉到了。
“二师姐说得对！”林渊立刻接口，语气带着一丝恰到好处的“忧心忡忡”，“宗门发展，资源是第一位的。我看……不如我们想办法，做点生意？”
“做生意？”
石破天和苏月都愣住了。修仙之人，吞吐灵气，感悟天道，追求的是长生久视，逍遥天地间。做生意？那是凡俗商贾才做的营生，未免有些……跌份。
“对啊！”林渊却来了精神，开始滔滔不绝地画大饼，“你们想，咱们青云宗位置虽然偏了点，但后山物产还算丰富，低阶灵草、矿石总能找到一些。二师姐炼丹术高超，完全可以炼制一些低阶但实用的丹药，比如‘辟谷丹’、‘清心丹’、‘止血散’之类的，肯定有市场！”
他一边说，一边观察着师兄师姐的表情。石破天一脸茫然，显然对商业一窍不通。苏月则是若有所思，她掌管宗门内务，深知资源匮乏的窘迫。
“而且，我们不一定非要自己跑去坊市摆摊。”林渊继续道，“可以找那些经常往来各处的行商，把东西批发给他们，我们只负责生产和供货，薄利多销嘛！”
“薄……利多销？”石破天重复着这个陌生的词汇，感觉脑子有点不够用。
“就是每件东西赚得少一点，但是卖得多了，总利润就上去了。”林渊耐心解释，“最关键的是，我们可以提供他们别处没有的服务！”
“什么服务？”苏月好奇地问。
“比如，‘丹药定制’。”林渊微微一笑，“二师姐，如果有人需要一种效果特殊，但品阶不高的丹药，而市面上又没有，你能炼制吗？”
“只要丹方合理，材料足够，应该不难。”苏月对自己的丹道造诣颇有信心。
“那就对了！”林渊一拍手，“我们可以承接这种定制业务，收取更高的费用。还有，‘丹药分期付款’！”
“分……分期付款？”石破天和苏月再次被这个新词砸晕。
“就是如果客人一时拿不出全款，可以让他先付一部分，剩下的约定时间慢慢还，我们适当收取一点‘利息’。”林渊解释道，眼神闪烁着资本家的光芒，“这样一来，那些手头不宽裕的散修，也能买得起我们的丹药了，客户群体不就扩大了吗？”
石破天张大了嘴巴，感觉自己的世界观受到了冲击。买东西还能先欠着？这……这简直闻所未闻！
苏月则是美眸越来越亮。她虽然不懂商业，但心思聪慧，隐隐觉得小师弟这套方法，虽然听起来离经叛道，却似乎……很有道理？能够快速盘活宗门的资产。
“当然，这些都是初步想法。”林渊见火候差不多了，话锋一转，“具体怎么做，还得实地考察一下。大师兄，二师姐，我打算今天下山，去附近的‘青溪镇’坊市转转，摸摸行情。”
“下山？你一个人？”石破天立刻反对，“不行！太危险了！外面人心叵测，你修为又低……”
“大师兄，”林渊打断他，脸上带着人畜无害的笑容，“我就是个炼气一期的‘小废物’，谁会在意我啊？再说了，我就是去看看，不惹事。真要遇到麻烦，我跑得快着呢！”
最终，在林渊的坚持和苏月的默许下，石破天勉强同意了，但再三叮嘱他日落前必须回山，并且塞给了林渊几张他自己绘制的、威力堪忧的低阶“金刚符”防身。
青溪镇是青岚界东域一个不大不小的修仙者聚集地，有一条小小的坊市街。
林渊换了一身更不起眼的灰色布衣，收敛了所有气息，混在来往的修士中，如同水滴融入大海。
他看似漫无目的地在各个摊位前闲逛，目光扫过那些丹药、符箓、材料，耳朵则竖起来，捕捉着周围修士的交谈。
“唉，这‘回气丹’又涨价了，简直抢钱！”
“王家的‘烈焰符’效果是不错，就是太贵，用一次肉疼半天。”
“听说黑风寨那群人栽在青云宗手里了？真是邪门！”
“清风阁最近在收购一种叫‘月光苔’的灵植，价格开得挺高，就是这玩意儿少见，生长条件也苛刻……”
大量的信息汇入林渊脑中，被他迅速分析、处理。他了解了各类基础物资的行情，知道了几个主要势力的名字，也听到了关于青云宗的各种猜测版本。
走到坊市尽头一个不起眼的角落，一个老修士蹲在那里，面前铺着一块破布，上面零零散摆放着几件东西，都蒙着厚厚的灰尘，看起来年代久远，却灵气黯淡。
老修士自己也耷拉着眼皮，一副爱买不买的样子。
林渊的目光扫过那几件“古董”，最终停留在一盏青铜油灯上。
那油灯造型古朴，上面覆盖着厚厚的铜锈和污垢，灯盏边缘甚至还有一道细微的裂痕，灯芯更是早已碳化，怎么看都是一件废品。
然而，在林渊的感知中，这盏油灯内部，却萦绕着一丝极其隐晦，几乎与尘埃融为一体的道韵。那是一种历经漫长岁月，承载过某种特殊“规则”后留下的痕迹。更重要的是，他体内最外围的那道封印，在靠近这油灯时，竟传来一丝微弱的、几不可察的共鸣！
“老板，这盏灯怎么卖？”林渊蹲下身，随意地拿起旁边一块黑不溜秋的铁疙瘩掂了掂，状似无意地问道。
老修士抬了抬眼皮，浑浊的眼睛看了林渊一眼，见是个气息微弱的年轻小子，又耷拉下去，懒洋洋道：“十块下品灵石，不二价。”
十块下品灵石，对一件毫无灵气波动的“废铜烂铁”来说，简直是天价。
林渊皱了皱眉，放下铁疙瘩，又拿起那盏油灯，手指看似随意地摩挲着上面的锈迹和裂痕，嘴里嘟囔着：“十块？太贵了。这玩意儿除了破就是旧，灯盏还裂了，点都点不着，买回去当摆设都嫌占地方……一块下品灵石，我拿回去研究研究。”
老修士冷哼一声，不再理他。
林渊也不纠缠，放下油灯，拍拍手站起身，作势欲走。就在他转身的刹那，他体内那丝封印的共鸣被他刻意放大了一丝，并通过指尖，极其隐晦地传递了一丝极其微弱的、仿佛能引动万物“腐朽”与“寂灭”的气息，掠过那盏油灯。
“咔嚓。”
一声极其细微的轻响。
油灯盏壁上，那道原本就存在的裂痕，似乎……延长了头发丝那么一点点。灯身原本就黯淡的光泽，仿佛又晦暗了一分，那丝内蕴的道韵，也似乎随之微弱了一丝。
这变化微乎其微，若非一直盯着，绝难发现。
但那一直耷拉着眼皮的老修士，浑浊的眼中却猛地闪过一道精光！他死死盯住那盏油灯，脸色微变。这灯是他年轻时在一处古遗迹边缘捡到的，研究了几十年一无所获，只知道材质特殊，极其坚固，今日怎会无故裂痕延长？难道真是年代太久远，灵性彻底溃散了？
眼看林渊就要走入人群，老修士急忙开口：“小友留步！”
林渊停下脚步，疑惑回头。
老修士脸上挤出一丝笑容：“咳咳，小友若诚心要，一块灵石……就一块灵石吧！就当结个善缘。”
林渊这才“不情不愿”地走回来，掏出一块下品灵石丢过去，拿起那盏破油灯，随手塞进怀里，嘴里还嘀咕着：“亏了亏了，一块灵石买这么个破烂……”
看着林渊消失在人群中的背影，老修士摇了摇头，觉得自己可能想多了，大概只是巧合。他收起那块灵石，不再关注这件“废品”。
日落时分，林渊准时回到了青云宗。
石破天和苏月见他平安归来，都松了口气。询问他坊市之行如何，林渊只说是了解了些行情，并把自己关于炼制低阶丹药和寻找行商合作的想法更具体地说了一遍。
苏月听得连连点头，觉得可行性很高，当即表示明日就开始着手准备。石破天虽然还是不太懂，但见二师妹都认可，也就拍着胸脯表示需要出力的时候尽管开口。
是夜，林渊再次来到后山巨石上。
月光下，他取出那盏花了“巨资”买来的青铜油灯。
他指尖轻轻拂过灯身，那丝微弱的道韵在他感知中清晰可见。他尝试着输入一丝灵力，油灯毫无反应。又尝试用神识探入，却被一层无形的壁垒阻挡。
“果然，没那么简单。”林渊并不意外。他沉吟片刻，调动起体内那因为白日里一丝细微共鸣而略显活跃的封印之力，分出一缕比发丝还细的灰蒙蒙气息，缓缓注入油灯。
“嗡——”
油灯轻轻一震，表面的铜锈和污垢如同遇到骄阳的冰雪，迅速消融剥落，露出下方暗沉古朴的青铜本体。灯盏上那道裂痕依旧存在，但裂痕边缘却隐隐泛起一丝微不可查的暗金光泽。
一行比蚊蚋还小的古老符文，在灯座底部一闪而逝。
林渊瞳孔微缩，他认出了那几个符文的含义——“引魂”、“溯因”、“燃运”！
这竟是一件涉及灵魂、因果、气运的罕见秘宝！虽然残破了，但本质极高！其价值，根本无法用灵石衡量！
“引魂……溯因……燃运……”林渊喃喃自语，眼中闪烁着兴奋的光芒，“有意思。看来，捡到宝了。”
他能感觉到，这盏灯与他体内的封印，似乎存在着某种同源的气息。研究它，或许能加速自己对封印的理解，甚至找到更有效利用封印之力的方法。
然而，就在他准备进一步探究时，异变再生！
那盏被激发了细微反应的青铜油灯，灯盏中心那早已碳化的灯芯，毫无征兆地，凭空冒出了一粒比粟米还小，微弱得仿佛随时会熄灭的……苍白火星！
与此同时，林渊猛地抬头，目光锐利地望向青云宗后山深处，那片连他平日都懒得踏足的、据说有低阶妖兽出没的原始山林。
在他的感知中，一股阴冷、死寂、带着浓郁灵魂波动的气息，正被这盏油灯和那粒苍白火星所吸引，从山林深处悄然苏醒，并朝着他所在的方向，缓缓飘荡而来！
林渊看着手中摇曳着苍白火星的油灯，又看了看那死寂气息传来的方向，脸上非但没有惧色，反而露出一抹玩味的笑容。
“刚到手就引来客人了？看来你这‘引魂’的功效，比我想象的还要立竿见影啊。”
“也好，正好试试水，看看这新手村的‘怪’，能爆出什么‘金币’来。”
苍白火星在青铜灯盏上幽幽跳动，映照着林渊半明半暗的脸庞。
山林深处的阴冷气息，如同无形的触手，正在缓慢而坚定地蔓延靠近。
这盏意外得来的神秘油灯，究竟还隐藏着怎样的秘密？它引来的，是福是祸？
林渊轻轻摩挲着灯身，感受着那丝与自身封印隐隐共鸣的道韵，眼神深邃。
“财运来了，挡都挡不住。只是这次，送的好像不是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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