景零篇5

*『景零』窒息

*cp：景零

——

降谷零的指尖悬在冰冷的操作台上，指腹下是一张尚未完成的「灵犀卡」。卡面的基材泛着深海般的幽蓝，在实验室惨白的灯光下，像极了诸伏景光沉入水底时，最后映在他瞳孔里的那片天。

三年零七个月，他还是没能习惯没有景光的空气。

实验室的通风系统发出低沉的嗡鸣，混杂着试剂瓶轻微的碰撞声，构成这个封闭空间里唯一的背景音。降谷零抬手按了按发紧的胸口，那里的疼痛从景光被判定「死亡」的那天起就没停过——不是尖锐的刺痛，是钝重的、像被浸了水的棉花堵住喉咙的闷痛，连呼吸都带着涩意。他曾在组织的审讯室里受过更剧烈的伤，却从未有哪一次，像此刻这样让他觉得窒息。

「灵犀卡」的制作手册摊开在一旁，纸页边缘已经被反复摩挲得发毛。这是这个制卡世界里最禁忌的技艺，以制卡者的生命力为燃料，强行撕开现实与「记忆残响」的缝隙，将逝者留在世间的最后一缕意识具象化。手册的最后一页用红墨水画着一个巨大的警告符号，下方的注释潦草得几乎看不清：「此术逆命，每维持『残响』一秒，施术者寿元折损三日。」

降谷零的目光落在自己的手腕上。那里有道浅粉色的疤痕，是景光教他拆弹时，他笨手笨脚弄伤的。当时景光一边用碘伏给他消毒，一边无奈地叹气：「zero，你总是这么冒失。以后我不在了，谁来给你处理这些伤口？」

那时他还笑着反驳，说景光肯定会比他活得久。

多可笑。

他深吸一口气，将早已准备好的材料一一排列在操作台上。碾碎的「忆魂草」粉末是淡紫色的，像景光最喜欢的那支钢笔的颜色；融化的「凝时水晶」在烧杯里流动，折射出的光落在墙上，像极了他们在警校时一起看过的烟火；最后是他自己的血——用消毒后的手术刀在指尖划开一道小口，殷红的液体滴入混合试剂中，瞬间激起一圈涟漪。

卡面开始发烫，降谷零能清晰地感觉到生命力正顺着指尖被抽离，像被刺破的气球，缓慢而持续地流失着什么。眼前开始发花，耳边的嗡鸣声渐渐被另一种声音取代——是海浪声，是景光沉入的那片海的声音。

他想起那天的雨下得很大，黑色的海水翻涌着，像张开嘴的巨兽。景光的身体在他眼前下坠，手臂伸直，似乎想抓住什么，却最终只抓住了一把冰冷的海水。他嘶吼着扑过去，却只摸到一片虚无的潮湿，连景光的衣角都没能留住。

组织的人说，hiro的尸体被洋流卷走了，找不到了。

找不到了。

这四个字像四根钉子，将他的心脏钉在原地，日夜受着钝痛的折磨。他后来去过那片海无数次，带着景光喜欢的咖啡，带着他们在警校时的合影，坐在礁石上等到潮水涨了又退，却连一点关于景光的痕迹都没找到。

「灵犀卡」的光芒越来越盛，降谷零的视线开始模糊，胸口的闷痛几乎让他弯下腰。他知道自己撑不了多久，半条命换来的时间，可能连一句完整的话都不够。但他还是想再见景光一面，哪怕只是看一眼他的脸，确认他最后时刻是不是很疼，确认他有没有怪自己没能抓住他。

光芒骤然收敛，卡面不再发烫。降谷零颤抖着拿起那张卡，指尖的温度透过薄薄的基材传过来，竟带着一丝熟悉的暖意。他按照手册上的方法，将精神力注入卡中，下一秒，眼前的景象开始扭曲。

实验室的墙壁消失了，取而代之的是一片漆黑的海。冰冷的雨水打在脸上，带着咸腥的味道，和记忆里的那天一模一样。

然后，他看到了hiro。

hiro就站在不远处的礁石上，穿着他最后一次见他时的那件黑色风衣，头发被雨水打湿，贴在额角。他的脸色有些苍白，却还是像以前一样，嘴角带着淡淡的笑意，眼神温柔得像春日的风。

「zero。」

hiro开口，声音很轻，却清晰地传进降谷零的耳朵里。那一瞬间，降谷零所有的伪装都崩塌了。他快步冲过去，想要抱住他的hiro，手臂却径直穿过了对方的身体——原来即使是「记忆残响」，他也还是碰不到他。

眼泪毫无预兆地掉下来，砸在冰冷的礁石上，碎成了好几瓣。降谷零停下脚步，看着眼前触不可及的人，喉咙哽咽得说不出话。他有太多话想对景光说，想问他疼不疼，想问他为什么不等等自己，想问他在那个世界过得好不好。可真正见到他时，却只觉得所有的语言都变得苍白无力。

「你还是这么爱哭啊，zero。」景光的声音里带着一丝无奈，眼神却比以前更温柔了，「我以为你会变得更坚强一点。」

「hiro……」降谷零终于找回了自己的声音，却只剩下破碎的呜咽，「对不起，我没能抓住你……对不起……」

「不是你的错。」景光轻轻摇头，身影开始变得有些透明，「我从来没有怪过你，zero。从我们在警校相遇的那天起，能和你成为朋友，能和你一起并肩作战，我就已经很开心了。」

降谷零的心脏像是被什么东西狠狠攥住，疼得他几乎无法呼吸。他看着景光越来越透明的身影，知道时间不多了。他想把自己这三年来的所有思念都告诉景光，想告诉景光他有多想念他们一起在警校训练的日子，想念他们一起在波洛咖啡厅吃三明治的时光，想念景光每次无奈地叹气时，耳尖那一点点不易察觉的泛红。

可他什么都没说出来。

他只是看着景光，贪婪地看着他的脸，想把他的样子刻进自己的骨髓里，刻进自己剩下的每一秒生命里。他知道这是最后一次见景光了，半条命换来的相遇，终究还是要走到尽头。

「zero，」景光的声音越来越轻，身影几乎快要消失在雨幕里，「别再为我难过了。好好活下去，带着我的那份一起。」

「我做不到……」降谷零用力摇头，眼泪模糊了视线，「没有你，我怎么好好活下去……hiro，不要走，好不好？」

景光没有回答，只是看着他，眼神里带着深深的眷恋和不舍。他抬起手，似乎想摸摸降谷零的头，却最终只是停在了半空中。

「再见了，zero。」

这是景光说的最后一句话。

话音落下的瞬间，眼前的景象开始崩塌。漆黑的海消失了，冰冷的雨水也消失了，只剩下实验室惨白的灯光，和手里那张已经失去光芒的「灵犀卡」。

降谷零站在原地，身体晃了晃，重重地摔倒在操作台上。试剂瓶被撞得粉碎，淡紫色的粉末和透明的液体混合在一起，像极了那天海面上漂浮的泡沫。他的胸口剧烈地起伏着，每一次呼吸都带着撕裂般的疼痛，视线彻底模糊，只能隐约看到卡面上那道浅浅的、属于景光的轮廓。

他知道自己的时间不多了。半条命已经耗尽，剩下的生命大概撑不过今晚。但他不后悔，哪怕只是这样短暂的相遇，哪怕只是听到景光说一句「没有怪过你」，他也觉得值得。

他躺在冰冷的操作台上，闭上眼睛，嘴角却勾起了一抹释然的笑。脑海里最后闪过的，是他们在警校时的那个夏天。阳光很好，蝉鸣聒噪，景光坐在香樟树下，手里拿着一本书，转头对他笑了笑，眼神温柔得像此刻他记忆里的模样。

「zero，过来坐。」

那时的风是暖的，阳光是暖的，景光的笑容也是暖的。

没有冰冷的海水，没有窒息的疼痛，只有他和景光，只有那个永远停留在记忆里的夏天。

降谷零的呼吸渐渐微弱下去，最后彻底停止。实验室里只剩下通风系统低沉的嗡鸣，和那张掉落在地上的「灵犀卡」，在惨白的灯光下，泛着一点点微弱的、即将熄灭的光芒。

就像他对景光的思念，最终还是消失在了时间的洪流里，没有留下一丝痕迹。

——end