孟云又做噩梦了,这是她连续三次做同一个梦了。
在梦里,她逃命似地不停奔跑,一刻也不停歇,也不敢回头,仿佛正在逃离什么瘟疫。
“长姐。”孟雨忽地出现在她前方,右手举剑,剑身还淌着血。
她一步又一步地走向孟云,调子不疾不徐,孟云被她冰冷的眼神吓得动弹不得,竟一时间忘记了逃跑。
林子里的落叶被她踩着,发出“沙沙”的声响,犹如死亡的丧钟,在孟云耳畔不断回响。
“长姐方才……是看到什么了吗?”孟雨面无表情,语气却温柔得仿佛能滴出水来,孟云脸色惨白的不像话,眼眸惊恐地放大,指尖颤抖地捂住自己的耳朵,闭上眼睛,头摇的跟拨浪鼓似的,嘴里不停地喃喃着:
“我不知道……我什么都没看见,别杀我,别杀我。”
“砰。”
一声闷响,她猛地睁开了眼睛。
“大小姐,大小姐,你没事吧?!”
门外传来丫鬟青雪焦急的呼喊声和拍门声。
青雪是孟云的心腹丫鬟之一,平时孟云有什么事也会跟她交心似地交代,她睡眠一向比较浅淡,而今夜又是她当值,所以一有什么声响她都能够及时发现。
况且她发现,自冬猎归来过后,自家大小姐整日都心神不宁的,不是打翻了茶盏就是半夜总说梦话,虽然隔着门没听清楚她说了些什么,但她觉得一定不是什么好事情。
孟云今日就寝前还特意锁上了门窗,所以她现在只能在外面干站着,叫另外的姐妹去拿钥匙,从刚才到现在,里面一点儿动静也没有,她们怕孟云出事,所以也就顾不得那么多规矩了,而且夫人这几天还特意叮嘱她们要照顾好大小姐,所以马虎不得。
“青雪,我没事,”孟云的声音突然从里面从来,“你们不用进来,我刚才只是摔了一跤,没什么大碍,一会儿自己处理就好。”她语调平静,让人听不出一点儿毛病来,可青雪还是半信半疑地问了一句:
“大小姐,真的没事吗?用不用……”
“我不是都说了没事了?!你是听不懂话?滚!都滚!走来!”
孟云向门口砸来一个花瓶,瓶身碎裂,四散开来,发出清脆的响声,霎时间,内外双方都陷入了长久的沉默,窗外夜幕深沉,繁星点点,只有风雪与之作伴,窗户不知什么时候被打开了,孟云也没注意,白雪飘扬,落入室内,还伴随着呼啸的寒风,孟云下意识地瑟缩了一下,意识也清醒了不少。
回过神儿的她才发觉自己刚才做了什么,心里有些懊悔,她是太尉府尊贵的嫡长女,一向以温婉优雅的面目示人,对待下人也是谦和有礼,可刚才的她却做出了那般行径,隔墙说不定有耳,她刚才的表现要是让人传出去了,她还怎么活?
这是郑玲秋从小教给她的话:你是孟家的嫡长女,我郑玲秋最看重的女儿,是注定要成为世家闺秀之典范的,你不可以做的更好,你只有做到更好。
不,不行。
她猛地拉开门,却突然听到外面传来一声闷哼,锁芯在她的用力下竟然被硬生生扯断,“呼啦”一下掉在地上。
她本想叫住青雪,叫她不要把今晚的事儿告诉其他人。
结果青雪没见着,
门外的人是孟雨,她裹着黑斗篷,脸色阴郁,右手举着,青雪倒在她脚下,手上的提灯飞出去好远,一直到了雪地,灯里的光芒忽明忽暗地上下闪烁,还在苟延残喘着。
孟云刚想喊,孟雨更是眼疾手快,她冲上前,将她的嘴给捂住,顺势拖到了室内,门再次被猛烈的风雪给关上。
她的眼神冰冷,如万年的玄冰般,只要让人看上一眼,便会觉得遍体生寒、如坠冰窟。
“嘘——不准喊!闭嘴!”孟雨低声警告了她一句。
良久,确认孟云真不会大喊了过后,孟雨这才小心翼翼地走出去,将昏迷的青雪给拖了进来,关上门后没多久,拿钥匙的小丫鬟便跑了过来,半天没见着人的她疑惑了一声,目光落到闭的严严实实的门板上,轻轻叩了叩,问道:
“大小姐,您还好吗?您看见青雪姐姐了吗?她刚才还叫我去拿钥匙。”
孟云:“无事,是我不小心摔了,青雪也真是,干嘛这么小题大做,我训斥了她几句,她已经回去了,她今夜要当值,你也不要去打扰她了,把钥匙放回去就好。”
小丫鬟没有多想,大小姐的命令哪里敢违抗?于是只得放了钥匙打着哈欠回去睡觉了。
“孟云。”孟雨冷不丁地叫了她的全名,这声音,倒是与孟云梦里的那道声音一模一样,不带一丝一毫的情绪起色,让她胆寒。
“孟云,你这几日总是心绪不宁,是有什么事让你烦心了吗?”
她语调沉重、意味深长,但表面听着仿佛真的是妹妹关心姐姐的语式。
“又或者说——你是冬猎那日在林子里看到了什么?”
“尤其是那些——不、该、看、的?”她刻意拖长了声音的语调,加重了后面几个字,带着一丝残忍的玩味,恶狠狠地盯着孟云。
她话音一落,孟云便跟着颤抖了起来。
她惨白着一张脸,眼泪这时就跟断了线的珠子似的唰唰地往下掉,见到她这副表情,孟雨挑了挑眉,也没有再往下问。因为她答案已经猜到了七七八八。
窗外风雪依旧,还依稀能听到府外打更人的声音。
“呵呵。”孟雨发出两声促狭的轻笑,她突然抓住了孟雨纤细的脖颈,将她往死里掐了去。
“儿妹妹,你……”孟云意识到不好,刚要说话却哑了火。她被掐的满脸通红,根本说不出一句话来!
她皮肤白皙,那是自幼精心保养了的结果,脖子更是纤细,仿佛轻轻一捏便会碎成骨头渣子。
孟云瞳孔猛地一缩,下意识地就要挣扎,却发现根本动弹不得,梦里的威压感感觉扑面而来,且脖子上的力道愈发加重,她快要死了。
“长姐,你难道就不知道世上只有死人才能将秘密保守吗?”她抬头,正好对上孟云那惊颤且蓄满泪水的眉眼。
“小雪儿就算了,她如今年岁尚幼,不足为惧,要是等她长大了还记得这些,大不了就是多备一副棺材的事儿,不麻烦。”她残忍地勾了勾唇角,又道:
“可你呢?你年纪如今已不小了吧?比妹妹我都还要长四余载,怎么‘好奇心害死猫’这么简单的道理都不曾明晓呢?”
孟云的嘴里已经吐不出一个字了,她闭上眼睛,内心满是绝望,也是,孟雨说的没错,况且她们二人之间并无姐妹情谊,能在边关北疆活下去的人又怎会是什么心性良善,甚至还有些怯懦的人物?或许他们从一开始就错了,孟雨回来, 从来都不是为了什么太尉府小姐的殊荣,她是回来复仇的,向他们这些不待见她之人复仇,且有着玉石俱焚、同归于尽的决心。
而她,知道了孟雨的秘密,注定活不长久,以孟雨的本事和性子,说不定会在杀了她过后伪装成采花贼入室杀人,到那时,她就真的只有先一步踏上黄泉之路的。
泪水无声地划过她的脸颊,而正在此时,她感觉到,孟雨松手了,自己脖子上的那道力被撤下,她也不知是为何,只是赶紧抓住这点时间大口呼吸新鲜空气,好不容易才缓过气来却又对上孟雨那双红透了的眼眸,只不过此时的里面多了些她看不懂的复杂东西,她有些恐惧地别过头去,不再看她。紧接着,她感觉到身上的束缚也被送去。
孟雨放过她了。
她没有丝毫放松,离孟雨稍稍远了些,目光由惊惧变为警惕,灼灼地看着她,生怕她下一秒再度做出什么出格的事,可孟雨没有,她就像是失了魂,有些黯然地瞥了她一眼,随即站起身,居高临下地看着自己的嫡姐,一字一句道:
“今夜之事,就当全然没发生过。”
“管好你的丫鬟,最好不要让我听到什么让我不舒服的话语,否则,我不介意送她去见文妈妈他们,让她亲自去问问,野山菌汤的滋味如何。”
“还有你,孟云,我的好姐姐,你不妨去问一问小雪儿,为何那日巷子深处过后她就再也不敢唤我一声灾星了。”
“管好你的嘴,这是我对你最后的忠告,也是机会。”(帮我给这篇文笔评分,满分10分你给多少?我在晋江写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