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殿下真是太过抬爱臣女了,这祁京城还有谁不知道,孟家归府二小姐,怯懦不堪、胆小怕事,您有没有证据证明您说的话,他们又怎会只相信您的一面之词?”
“我知殿下您是储君,金口玉言,但正因如此,您更要注意着些才是。堂堂太子殿下诬陷臣子之女杀人……就算您不为自己的名声着想,也要为陛下、祁梁皇室的脸面着想才是。”
“呵,”听了她的话,萧承砚冷笑了一声,“孟二小姐所言极是,只是你莫不是忘了?孤方才只说过要把你会武的事儿说出去,可并未说过你杀人。”
看着孟雨后知后觉地反应过来,他心中觉得愉悦极了,小声继续说:
“孤都从未提及过只言片语的事,孟二小姐怎会知晓?莫不是二小姐自己杀过人?”
他将睁眼说瞎话的本事演绎到了极致,孟雨觉得又好气又好笑,真是,她不想什么找上来,什么都要找上来,萧承砚就是她最不想看见的其中之一,可偏偏就属他最难缠,比孟家人还要让她讨厌。
终于,在萧承砚眼神的步步紧逼下,她舒了口气,使出了最终杀手锏:
“殿下是真心想与臣女合作的吗?”
萧承砚不置可否:“是。”
“那好,”她顿了顿,又道:“那就先别管这件事,我自由办法。”
“那你……”萧承砚话还未说完又被孟雨给打断:
“如果您实在是想管的话,臣女也不介意到时候一出去就做个背信弃义的小人,找另外的人做臣女的合伙人,臣女可以跟您合作,但谈条件的这个人必须不能是别人。”
萧承砚愕然。
孟雨试探性地观察着他接下来的反应,果不其然,一根橄榄枝只抛出去了一半,他便抓住了重要的部分,他脸色骤然阴沉了下来,像是猎物被觊觎了的百兽之王:
“你想和谁合作?祺王?还是其他人?”
他信了,这一招便叫祸水东引,她骨子里并不想参与到皇家人的争斗,毕竟自古以来参与到皇权争斗的平民臣子下场就只有一个词:不得善终。
但看他们自相残杀自己倒是很乐意,不过这想法自己想想就行了,可不能让其他人知道,尤其是眼前看着气势汹汹,可能随时准备吃人的太子殿下。
但她赌对了,索性也就继续演了下去:“您觉得呢?”
“孟、雨。”萧承砚一字一顿地叫出了她的名字,连带着一丝他自己都未曾察觉的不悦与不爽:
“你倒是思虑得周全,孤与你正商量着合盟大计呢!你都已经想好怎么做下一个买卖了?”
孟雨有些疑惑地瞧着他:“殿下何出此言?臣女不过时做两手准备罢了,这叫做未雨绸缪。”
萧承砚觉得她这是在强词夺理,但自己可能又怼不过她,索性也就放弃挣扎了:
“唉,”他叹了口气,有些无奈地扶了扶额头,“行,既然如此孤便拿出更多诚意来。”
孟雨得逞地一勾唇,她自然知道他说的拿出更多诚意是指的什么,她刚才又仔细想了想,孤军奋战并无坏处,但益处也不多,有了太子这么一个可以好好利用的助力,不用白不用。
“殿下深明大义,臣女敬佩不已。”她甚至难得的夸了一个人。
“哼。”萧承砚冷哼一声,随即转身离开。
望着他离去的背影,孟雨更加地高兴了,她也没想到原来还可以和萧承砚这样玩,瞧着他有时吃瘪的模样,自己倒还挺享受。
萧承砚走后,整间牢房便再次陷入了沉寂与压抑的氛围之中,孟雨闭上眼睛,开始进入冥想状态,她在思考,在想今日这事究竟是谁干的?那人又为何要栽赃嫁祸与自己一个名声不好的“灾星”?他的目的又是什么……
还有一点很奇怪,自太子走后,南抚司的人就再也没进来过,仿佛是故意留她一人在这里,也不知道究竟是为何。
正想着,门外忽地传来两人的交谈声:
“哎,你别说,这孟二小姐虽然名声不怎么样?可人也真是长得水灵呐,边关回来的姑娘都是这样吗?嘿嘿嘿,要不我们……”
他压低了声音,可孟雨乃习武之人,耳力本就好,又怎会听不见他们的污言秽语,只听另一人也这样说道:
“好主意,反正太尉府是不管这个女儿了,就留她在这自生自灭,也是便宜了我们……”
他们的脚步声越来越近,孟雨眉头紧蹙,她并未害怕,从头上取下自己的银簪,紧紧握紧了它,毫无惧色,全然是一种被打扰了的不悦。
就在脚步声快要临近牢门之时,门外的声音突然消失了,取而代之的是一阵嘈杂,还有拳打脚踢以及断断续续的求饶声,良久过后,声响停了,一道清朗的声音响起:
“六哥,你说殿下为何要让我们两个留在这里?就为了教训两个不知从哪儿混进来的地痞?这也太大材小用了吧!我们可是东宫影卫,而且这天那么冷,我都要被冻坏了!”
陆影七搓了搓被冻的通红的手,哈了两口气,这才算好了些。
陆影六提着两个地痞,将鼻青脸肿的他们丢了出去,冷声警告道:“滚!别让我在看到你们!”
等到他们连滚带爬地跑走了,陆影六才转过身,回答了影七的问题:
“殿下的心思……有时候确实有些令人晦涩难懂。”
他偷偷地瞥了一眼尽头紧闭的牢门,凑近影七,悄声道:
“不过里头那位咱们可得按照殿下的命令保护好了,不出意外的话,她估计是……”他朝着影七挤眉弄眼了几下,透过墙壁上的火把,影七看到了他的眼神,却还是不理解:
“哎,六哥你怎么了?是不是刚才打架的时候眼睛抽到了?需不需要回去看个大夫?”
陆影六:“……”
他叹了口气,拉住了影七:“没事,别管了,做好殿下交代的事就行。”
兄弟二人相互“搀扶”着往门口走去,在踏入外面之前,影六还朝牢房门口望了望,眼神若有所思,他觉得就算自己和影七不出手那位孟二小姐也能够坦然面对、保全自身,只是她手段狠辣,要是真让那两个地痞进去了命都不一定保得住,所以说,自己误打误撞还算办了件好事,救了人命。
但就是救的人不是什么好人。
牢房内,孟雨缓缓睁开了眼,手上的力道也逐渐松懈了几分,簪子也被她重新戴回了头上。
翌日清晨,孟雨便被南抚司放出来了,理由便是证据不足,无法指证她杀人,她则是在想,不愧是太子,这办事效率就是高。
南抚司外空无一人,孟家并未派人前来,只有佳晚,那个前几天还怕自己怕的不得了的小丫鬟来了,她战战兢兢地拿着一件披风,守候在一辆马车跟前,见到孟雨前来下意识地便要上前替她披上,却被她轻轻抬手制止,她眉头紧蹙,目光落到旁边,佳晚顺着她的目光望去,发现了一辆并不起眼的马车,两名身着玄色常服的少年倚靠在车边有一下没一下地摇着手里的折扇,他们二人皆都面若冠玉、模样清秀,引得周边寥寥几人纷纷望向他们,为首的手年看见孟雨,还举起折扇朝她晃了晃,嘴角勾起了一抹漫不经心的笑容。
那不是萧承砚又是谁?
而他旁边的少年在于孟雨对视过后下意识地避开了些,也不知是有意还是无意,孟雨认出来了,他是姜王萧承玦。
“贺喜孟二小姐摆脱杀人嫌疑,脱离苦海,重见天日。”他边说话边走过来,微风吹过,使得他的衣摆被掀起了一角,几丝碎发打在他清秀的脸庞,更显得他的眼神清澈,可在孟雨望向他时,他的眼眸则又带上了几分不易察觉的算计与狡黠。
罢了,江山易改,本性难移,算计与谋划本就是天家人与生俱来的所有物,历朝历代皆是如此,自己没必要再去揣测他们的心思,按照自己的规划来就好了。
“殿下的这一声道贺臣女无福,消受不起。”她唇齿微启,说出的话却宛若石破天惊,狠狠地打在了不远处正听着的萧承玦与守候着的佳晚耳畔。
佳晚想的是,难道孟雨跟太子殿下真有点关系?祁京的有些流言并非全然虚妄?也是,她想了想,要是不是郎有情妾有意,冬猎那日太子殿下也不会邀孟雨共乘了。
而萧承玦的心境则与她完全不同,他在想的是孟雨的态度,按理说,有人进了南抚司这种鬼地方,别说是一个晚上了,就算是半个时辰也应早已吓得魂不附体了,更何况孟雨还是一名女子,她是怎么做到这般波澜不惊的?
而且,太子将她救了出来,他幻想的是孟雨会感激涕零地拉着萧承砚道谢,说不定还会像话本子里说的那样来个什么“无以为报,唯愿,以身相许。”
可幻想毕竟是幻想,这一切都没有。
甚至她竟然还说什么:“殿下的祝贺臣女消受不起。”?
这跟他平常看得套路不一样啊!
也正因此,萧承砚在日后知道他的想法后会毫不犹豫地给他来一下,还会对他谆谆教诲:“承玦啊,以后少看点话本子,你是一国亲王,要有亲王的样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