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晨六点，城市还未完全苏醒。
窗帘缝隙间透进一缕灰白的光，落在卧室地毯上，像一道无声的裂痕。
宋惊珩睁开眼，身边的位置已经空了。被褥微凉，显然顾言起床有一会儿了。
他缓缓坐起，指尖忽然碰到了一个硬质的东西——顾言没有拿走他的手机。
还未等反应，手机屏幕亮起，一条未读消息跳出：【宝贝，昨晚睡得好吗？想你了～】
发信人是“年年”。
宋惊珩盯着那两个字，心跳忽然慢了一拍。
他拿起手机，有些颤抖的输入密码，手机打开了，顾言的相册映入眼帘，宋惊珩的心猛地一颤。一张张亲密合影接连浮现：依偎在沙发上的、接吻的、赤裸相拥的……
全都是顾言和另一个男人。
他的呼吸变得极轻，仿佛怕惊扰了什么。可胸腔里却像压着一块千斤巨石。
“叮”的一声，又一条语音弹出：“今天能见面吗？我想你了。”声音柔软，带着撒娇的尾音。
宋惊珩终于站起身，赤脚踩在地板上，走向客厅。
顾言正靠在餐桌旁喝咖啡，衬衫扣子松着两颗，神情慵懒。
“你看了？”他抬眼，语气平静得不像话。
宋惊珩这才惊觉，手机是顾言故意留下的。
宋惊珩把手机放在桌上，声音很稳：“他是谁？”
“一个大学生，别太认真。”顾言笑了笑，“最近压力大，需要放松。”
“所以你就用身体去放松？”宋惊珩看着他，“我们是夫妻。”
“正因为是夫妻，才更该坦诚。”顾言放下杯子，“我提议，以后我们可以各自有情人，只要婚姻还在就行。”
空气仿佛凝固了一瞬。
宋惊珩盯着他，眼神从震惊转为冷寂。“你觉得这样正常？”
“这时代谁还守着一段死水般的感情？”顾言耸肩，“你不也挺闷的吗？”
这句话像刀子，精准地剜进最深的伤口。
宋惊珩忽然笑了下，笑得极淡，也极冷。“好啊。”他说，“随你自由吧。”
说完转身回房，关门的声音很轻，却像宣告某种终结。
他坐在床沿，望着窗外渐渐明亮的天色，感觉整个人被掏空了。
曾经那个说要陪他走完一生的人，如今轻飘飘一句“开放式婚姻”，就想抹去所有承诺。
手机震动起来。来电显示是“知知”。
他犹豫了一秒，还是接了起来。
“哥！你醒了吗？”林知夏的声音清亮如晨风，穿透了阴霾，“我今天毕业展，你能来吗？”
宋惊珩闭上眼，听见自己说：“好。”
“真的？太好了！”那边欢呼起来，“我给你留了第一排的位置！”
“嗯。”他低声应着，喉间有些发涩。
“哥？你不舒服吗？感觉你的声音特别累。”林知夏有些担心。
“没事，就是有点没睡好，你先忙，我一定准时到。”宋惊珩下意识不想让这个邻家弟弟担心。
“那好吧……哥，你要实在不舒服就跟我说，别勉强自己……干脆我去找你吧！”
“真不用，我待会就过去了，保证没事，好不好？”宋惊珩用哄小孩子的语气安抚道。
“行吧……”
挂掉电话后，房间里重新安静下来。但刚才那一通对话，像一束光照进了裂缝。
他起身走进书房，拉开抽屉，取出一本旧相册。
翻开第一页，是少年时期的他们——他和顾言，在樱花树下并肩而立，笑容灿烂。
那时的顾言还会牵他的手，会在雨天撑伞偏他这边，会记住他不吃香菜。
而现在呢？连一句真心话都不愿给。
翻到中间一页，夹着一张泛黄的便利贴，字迹稚嫩却坚定：【永远在一起】
那是他们高中毕业那天写的。
宋惊珩指尖轻轻摩挲着那行字，忽然觉得荒谬。
爱情怎么会变成这样？
手机再次震动，这次是短信。
林知夏发来展览详情，附带一张布展现场的照片。他站在一幅巨大的油画前，穿着白衬衫，头发微卷，阳光洒在他侧脸，琥珀色的眼睛亮得惊人。
配文写着：“等你来看我的世界。”
宋惊珩怔住。
那一刻，他竟有种冲动——想立刻出门，奔向那个充满色彩与温度的地方。
他合上相册，将它塞回抽屉深处。
然后走到衣柜前，挑了一件深灰色高领毛衣。不是为了取悦谁，只是想让自己看起来体面些。
镜子里的男人眉目清俊，眼神却藏着疲惫。
他抬手整理领口，动作缓慢，像是在重新确认自己的存在。
走出房间时，顾言已经不在了。餐桌上留了张便条：【我去见朋友，晚上不回来。】
宋惊珩看了一眼，随手揉成团扔进垃圾桶。
没有愤怒，也没有悲伤，只有一种近乎麻木的释然。
他拿起车钥匙，走出公寓大门。
初春的风吹在脸上，带着一丝凉意，却不刺骨。
坐上车，他掏出手机，重新看了一遍林知夏发来的照片。
那个笑容，干净得不像这个世界的人。
车子驶出小区，街道逐渐热闹起来。
红灯停下时，他望向路边一家花店。门口摆满了各种各样的花，粉的、白的、紫的，生机勃勃。
他忽然想起，林知夏说过，最喜欢洋桔梗。
绿灯亮起，他没再前行，而是打方向盘拐进了附近的停车区。
买花的理由很随意——只是去看展览，总不能空着手。
可当他接过那束洋桔梗时，指节微微收紧。
花香萦绕鼻尖，让他想起很多年前的一个午后。
那时他还小，发烧在家，林知夏翻墙进他院子，手里捧着一束野花，说是能治病。
“太阳弟弟专属疗法！”他笑着说，眼睛弯成月牙。
这么多年过去，那人依旧如初，而他自己，却被岁月磨出了锈迹。
车子再次启动，目的地明确。
导航显示还有二十三分钟到达美术馆。
他打开音乐，放的是林知夏曾推荐的一首钢琴曲，轻柔舒缓。
旋律流淌中，他不自觉放松了肩膀。
原来被人惦记的感觉，是这样的。
不是责任，不是义务，而是单纯地希望你能出现在他的重要时刻。
这种情感，他已经太久没有体会过了。
手机震动，新消息弹出。
林知夏：“你出发了吗？我好紧张，第一次办个展，生怕别人看不懂。”
宋惊珩看着屏幕，嘴角微微扬起。
他回复：“已经在路上了，别怕。”
发送成功后，他又补了一句：“我会懂的。”
前方道路开阔，阳光破云而出，洒在挡风玻璃上，耀眼得让人想落泪。
他隐约觉得，这一天将会不同。
而在美术馆的展厅里，林知夏静静地靠在墙角，看着眼前一幅未展出的画作，
画中是两个男人的背影，一个穿着西装，一个穿着校服，站在黄昏的长街尽头。
画框背面，写着一行小字：【我喜欢你，从十三岁开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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