紫色代码

逃生舱的循环系统发出轻微的嗡鸣，将舱内的空气过滤得带着一股淡淡的消毒水味。林夏盯着面前的全息屏幕，手指在虚拟键盘上飞快跳动，试图破解艾拉带来的那块银色数据芯片。芯片表面刻着复杂的纹路，在灯光下流转着暗紫色的光泽，像是某种活物的鳞片。

“没用的，”艾拉靠在对面的休眠舱上，手里捏着半块压缩饼干，“这是‘遗忘星’的生物芯片，需要特定的神经密码才能激活。”她把饼干递过去，金属义眼在屏幕的蓝光反射下显得有些诡异，“凯恩是生物学家，本来该他来破解的。”

林夏接过饼干，咬了一口，干涩的口感让他皱了皱眉。他看向休眠舱里的凯恩，对方的皮肤依旧是那种不正常的青灰色，手腕上的生命体征监测仪显示心率为零，只有脑电波还维持着微弱的波动，像风中残烛。

“他还有救吗？”林夏问。

艾拉沉默了片刻，摇了摇头：“在‘遗忘星’上，他被一种共生体寄生了。那种生物能维持宿主的基本生命活动，但会逐渐吞噬意识。我们找到的资料说，只有地球的‘源水’能中和它。”

“源水？”林夏停下敲击键盘的手指，“那是什么？”

“‘遗忘星’的数据库里只有零星的记载，”艾拉的手指划过自己的金属义眼，“说是地球特有的一种液态物质，蕴含着原始的生命能量。第三次世界大战后，联邦宣称源水已经被辐射污染殆尽，但‘遗忘星’的记录显示，它被封存在某个秘密基地里。”

林夏的眉头皱得更紧了。联邦的地球档案他看过无数次，里面从未提及“源水”这个词。如果艾拉说的是真的，那联邦对地球的封锁就不仅仅是因为生态崩溃那么简单了。

就在这时，数据芯片突然发出一阵轻微的震动，表面的紫色纹路开始发光，像有电流在里面流动。全息屏幕上的乱码瞬间消失，取而代之的是一串不断滚动的紫色代码，代码组成的图案像一条蜿蜒的蛇，在屏幕上盘旋游走。

“它有反应了！”林夏惊讶地看着屏幕，“难道是……”他看向艾拉的金属义眼，那上面也有类似的紫色纹路，只是平时隐藏在银色的金属表面下。

艾拉也愣住了，她抬手抚摸着自己的义眼，那是她在“遗忘星”上被碎片划伤后，用当地的技术替换的。“可能是义眼和芯片产生了共振，”她走到屏幕前，伸出手指，轻轻点在紫色代码组成的蛇头上，“试试看能不能引导它形成稳定的结构。”

她的指尖刚接触到屏幕，紫色代码就像受到了牵引，开始沿着她的指尖流动，逐渐组成一个复杂的星图。星图的中心是一颗蓝色的星球，周围标注着密密麻麻的坐标，其中一个坐标被红色的光点特别标注出来，旁边用古老的地球文字写着三个字：昆仑站。

“昆仑站，”林夏念出那三个字，心脏猛地一跳，“那是旧时代中国建立的南极科考站，据说在大移民时期被遗弃了。”

艾拉的金属义眼闪烁了一下，星图突然放大，昆仑站的三维模型出现在屏幕中央。那是一座半埋在冰层下的建筑群，主体结构像一个巨大的金字塔，塔顶伸出一根高耸的天线，直插云霄。模型的下方，一行紫色的文字缓缓浮现：源水之地，意识之锚。

“看来我们的目的地明确了。”艾拉收回手，紫色代码渐渐隐没在屏幕里，芯片重新恢复了沉寂，“但联邦的巡逻舰肯定在太阳系边缘布下了天罗地网，我们怎么进去？”

林夏没有回答，他调出逃生舱的航线图，手指在屏幕上划出一条弧线，从火星背面的小行星带延伸出去，绕过木星的引力场，最终指向太阳系内侧的小行星带——那里是联邦防御的盲区，布满了废弃的采矿站和太空垃圾，是走私船常用的航道。

“我们可以借道‘幽灵航道’，”他指着屏幕上的航线，“那是旧时代的货运通道，联邦早就放弃监管了。只是……”他顿了顿，“里面有‘拾荒者’。”

艾拉挑了挑眉：“那些以回收太空垃圾为生的海盗？”

“不止是海盗，”林夏的声音低沉下来，“他们中有些人是被联邦驱逐的异见者，掌握着很多不为人知的技术。而且，他们对闯入者向来不友好。”

逃生舱突然轻微震动了一下，林夏看向外部监测画面，只见一颗直径约十米的陨石正朝着他们飞来，表面布满了尖锐的凸起，像一块被啃过的骨头。他迅速调整推进器的方向，逃生舱险之又险地从陨石旁边擦过，金属外壳被陨石表面的碎石划出一串火花。

“看来‘幽灵航道’比我想象的更热闹。”艾拉握紧了腰间的激光枪，那是她从“星穹号”上带出来的唯一武器，“准备迎接客人吧。”

林夏没有说话，他的目光落在屏幕角落的一个小图标上——那是一个隐藏的通讯频道，属于他姐姐留下的一个秘密联系人。七年来，他从未使用过这个频道，但现在，他知道自己别无选择。

他按下通讯按钮，一个沙哑的男声从扬声器里传出，带着浓重的电子杂音：“这里是‘骨殖’，哪位朋友在‘幽灵航道’迷路了？”

“我是林夏，”他报上自己的名字，声音有些紧张，“我找‘铁手’。”

通讯频道里沉默了片刻，接着传来一声轻笑：“原来是‘锈带’的小子，你姐姐的账还没跟你算呢。说吧，要去哪儿？”

“地球，南极昆仑站。”林夏说完，感觉艾拉的目光落在了自己身上。

“胆子不小啊，”男声的语气变得严肃起来，“联邦的‘天幕’系统三个月前刚升级过，任何飞行器靠近地球轨道都会被瞬间摧毁。不过……”他顿了顿，“我知道一条缝隙，是当年大移民时留下的货运通道，只有‘拾荒者’的老伙计才知道坐标。”

“需要什么代价？”林夏问。他知道，在“幽灵航道”，没有免费的午餐。

“帮我带一样东西回来，”男声说，“一块‘遗忘星’的碎片，我听说你们从那边回来的。”

林夏看向艾拉，她点了点头：“‘星穹号’的外壳上有一块从‘遗忘星’带回来的陨石碎片，应该还在。”

“成交。”林夏对着通讯器说，“坐标发给我。”

“收到坐标后，沿着航道走三天，会看到一颗红色的矮行星，那是‘铁手’的据点。”男声说完，通讯频道突然中断，屏幕上出现了一串新的坐标。

林夏调整好航线，逃生舱沿着新的坐标缓缓驶去。窗外，越来越多的太空垃圾出现在视野里，有废弃的卫星残骸，有断裂的空间站臂架，还有一些看不清形状的金属碎片，在星光下反射着冰冷的光泽。

艾拉走到休眠舱边，看着里面的凯恩，轻声说：“他曾经说过，人类最大的弱点就是遗忘。但总有一些东西，是无论如何也不该被忘记的。”

林夏没有接话，他的目光透过舷窗，望向遥远的太阳系内侧。那里，一颗蓝色的星球正被金色的阳光笼罩，像一颗镶嵌在黑色丝绒上的宝石。他知道，等待他们的不仅是联邦的追捕和“拾荒者”的算计，还有一个隐藏在地球冰层下的秘密，那个秘密或许能解释姐姐的失踪，或许能改变人类的未来，也或许……会带来毁灭。

逃生舱的引擎发出一声轻微的轰鸣，加速朝着那颗红色的矮行星飞去。舱内的灯光随着引擎的震动微微闪烁，在两人脸上投下明明暗暗的光影，像一幅未完成的油画，等待着被命运的画笔涂上最终的色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