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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二章 奶牛 夜风微凉，路边的绿化树被风吹得飒飒作响，冰卿跟120讲清了地址，便扶着昏迷中的舒言坐到台阶边，然后紧张兮兮地低头看他，舒言正闭着眼睛，柔软的黑色短发覆在她的膝上，暖暖的，像极了某种小动物。 “不如，通知他家人来接吧。”身后，颜绝忽然开口。 “哦对，要跟他家里人讲一下。”冰卿点点头，从他身上搜出了手机，查看通讯录。通讯录里只存了四个人，爸爸、妈妈、弟弟、冰卿…… 冰卿的脸不由自地烧了一下，又看了一眼趴在她膝上的少年，注意到他的额上有冷汗渗出，她忙拨通了“妈妈”的号码。 “对不起，您所拨打的电话已关机……” 试着拨“爸爸”的号，得到了一样的回应之后，冰卿磨着牙按了“弟弟”的号，一阵“死了都要爱”的嘶吼彩铃之后，电话通了…… “喂，优秀的哥哥也会彻夜不归么？”电话刚通，便传出一个极欠扁的声音。 “是我。”冰卿没好气地哼了哼。 “冰……卿？！”舒天的声音一下子高了八度，“你们在一起？” “是啊，我……”冰卿的话还没有讲完，便被舒天的咆哮打断了。 “有没有搞错！都已经凌晨一点了！你是高中生吧，这个时候还不回家在干什么！为什么跟那只笑脸猫在一起！他不是好东西你给我小心……” 冰卿将手机拿得离耳朵远了一点，闭了闭眼睛，深呼一口气，以比他更响亮的声音大喊，“闭嘴！” “你……”舒天被她吼得噎了一下。 “你哥中毒了，我已经叫了救护车，你爸妈手机打不通我只好跟你联系，我现在体育馆门口。”冰卿不给他开口的机会，径自说完，将电话挂了。 耳边的聒噪让舒言不适地皱了皱眉，迷迷糊糊间，他勉力睁开眼睛，看到了一双灿若星辰的眼眸。在此刻，他的眼前漆黑一片，连夜空的星星都离得那样遥远，远到他无法看清，可是隔着那一副碍眼的黑框眼镜，那一双漆黑的眼眸此刻却仿佛比夜空的星星还要璀璨。

“舒言，舒言你醒了么？哪里不舒服？我已经叫了救护车，应该马上就到了。”冰卿见他睁开眼睛，连忙像连珠炮似的说着。 舒言被那聒噪的声音嚷嚷得头痛，却终于能够将自己的视线从那双眼中挪开，然后发现自己竟然枕在她的膝上。 “你怎么会中毒的？我记得你没有吃什么东西呀。”冰卿按捺不住好奇，问。

舒言闭了闭眼睛，回想之前的行为，觉得自己蠢透了，简直是偷鸡不成蚀把米的最佳写照，尤其此时再看看冰卿一副完全不在状况中的表情，他更觉得自己可以去死了。 “咦……你在笑什么？”见他微微扯起唇角的样子，冰卿呆了呆，他笑起来可真是好看呀。 不想回答她的问题，舒言微微动了一下，发觉自己全身软绵绵的提不起一点力量，只得仰头看向那双眼眸，“我要回去。” 按理说……白马王子的请求是一定不能拒绝的，何况此时，王子正无力地靠在她膝上，一副弱不胜衣的模样，更是引得某人母性大发，问题在于…… “你中毒呀，不是应该去医院么……”冰卿苦恼地道。 仿佛为了印证冰卿的话似的，舒言挣扎了一下，再一次堕入黑暗之中，失去了知觉。 见他无力的闭上眼睛，冰卿心里惊了一下，慌忙伸手去探他的鼻息，感觉到指端的温热才稍稍松了口气。 “别担心，他没事的。”颜绝的声音自身后传来，似乎犹豫了一下，他又道，“他中的毒很蹊跷，但可以肯定的是这毒虽然凶险，却对主人无害，所以此时的舒言虽然看起来昏迷不醒，其实正在自行排毒。”

见他无力的闭上眼睛，冰卿心里惊了一下，慌忙伸手去探他的鼻息，感觉到指端的温热才稍稍松了口气。 “别担心，他没事的。”颜绝的声音自身后传来，似乎犹豫了一下，他又道，“他中的毒很蹊跷，但可以肯定的是这毒虽然凶险，却对主人无害，所以此时的舒言虽然看起来昏迷不醒，其实正在自行排毒。” “主人？”冰卿愣了一下，回头看向颜绝，“你的意思是……”舒言想杀的是她，只是误伤了自己？ 颜绝点头，肯定了她的想法。 “为什么？”冰卿不敢相信。 “他是我兄长颜锐转世，我们……有一些宿怨。”颜绝试着解释他们的关系，“不知道谁对他使用了回魂符，唤起了前世的记忆。” 冰卿僵住，缓缓低下头，看向靠在她膝上的少年，莫非一直躲在暗处想置她于死地的人……是他？ 对她好是假的，从天台上救她下来也是假的，邀请她看演唱会……只是引她上钩的诱饵……

救护车刺耳的鸣笛声渐渐近了，那尖锐的声音刺破的了夜的宁静，引得人心慌慌的，冰卿茫茫然抬头，看着白色的救护车停了下来。 有工作人员拿了担架下来，扶着舒言躺了上去，冰卿怔怔地坐在原地没有动弹。 “小姑娘，你不上车么？”有人问。 冰卿摇摇头，继续坐着。 救护车呼啸而去，冰卿低着头坐在冰凉的台阶上，望着自己的掌心发呆。 “回家吧。”颜绝轻声开口。 “你怎么会来，不是应该在家里睡觉么。”冰卿没有回头，只道。 颜绝沉默。 “不能隐身就不要死撑，好好跟我讲不好么。”冰卿哼了哼。 平静的唇角不自觉地弯起了一个小小的弧度，颜绝点点头，想起来她背着自己看不见，又应了一声，“嗯。”

冰卿站起身，拍拍屁股，“好了，回家吧。” “嗯。” 刚走下台阶，一辆嚣张的红色跑车急飙而至，一个漂亮的甩尾，车子停在了冰卿面前。 “喂！你会不会开车呀！”冰卿被吓了一跳，拧着眉破口大骂，一抬头，便看到舒天黑着张脸从跑车里钻了出来，看清他的模样后，冰卿眉间的忿忿立刻转化为浓浓的惊愕，然后又转化为不可抑制的笑意。既然不可抑制，冰卿自然不会委屈自己强忍着，便抱着肚子“哈哈哈”地大笑起来，笑到直不起腰。 见她笑得这样夸张，舒天疑惑地低头看了看自己，然后一下子充血了，他他他……他走得太急，忘记换衣服了…… 嚣张惯了的不良少年此时一身黑白相间的奶牛带帽连体睡衣，大喇喇地出来在午夜的大街上。 冰卿又看了看帽子上那两只耷拉着的绒布耳朵，一边笑得直抹眼泪，一边冲他竖了竖大拇指，“非常可爱！” 舒天“轰”地一下红了脸，一直红到脖子根。 “笑够了没！”舒天咬牙切齿，视线落在站在冰卿身边的那个奇怪的古装男子身上，眯了眯眼睛，“舒言呢？”

“被救护车接走了。”冰卿抹了抹笑出来眼泪，“他身上有手机，医院的人会跟你联系的，我走了。”说完，便拉了颜绝就走。 “站住！”舒天拦住她。 “干嘛。”冰卿抬眼觑她。 “舒言……发生什么事了？为什么中毒？” 冰卿抿了抿唇，然后咧开嘴，“大概吃坏肚子吧。” 颜绝讶异地看了她一眼。 这一眼自然落入了舒天的眼中，再看看冰卿一脸“我有事可是就不告诉你”的表情，他皱了皱眉，“上车，我送你。” “咦？”冰卿眨了眨眼睛，脸上明明白白写着“你怎么会如此好心”。 舒天气闷，“上不上车，不上我走了。” “坐！为什么不坐！我住天苑小区！”报上地址，冰卿拉开车门，将颜绝推进车里，然后自己也坐上了车，这大半夜的肯定打不到出租车，而且这里离家那么远，步行回家也不现实。 一坐上车，颜绝的脸色便变了。 “吃粒话梅会好点。”冰卿掏出话梅袋，塞了一粒在他嘴巴里。

酸酸甜甜的味道从舌尖泛开，果然是舒服了一些，颜绝回头看了冰卿一眼。 “不要乱动，不舒服就靠着我。”冰卿白了他一眼，拉过他的左手，轻轻按压虎口和手腕的中间位置，“我从网上查到的，可以缓解晕车症状。” “多谢。”虽然不甚了解她口的“网上”是什么东西，可是她为他费了心思却是勿庸置疑的。 驾驶位的舒天瞄了一眼后视镜，便觉得气有些不顺，忍不住讥笑道，“不是吧，堂堂男子汉，还晕车？” “晕车和男子汉有什么关系？”冰卿习惯性跟他抬杆。 舒天哼了一声。 “喂，奶牛，你走错路了，左转左转。”冰卿提醒。 舒天差点岔了气，一个急刹车，车子停了下来，他回头狠狠瞪她，“你刚刚叫我什么？！” 急刹车对于晕车的人来说简直要命，颜绝的脸色一下子变得铁青。 “叫你奶牛啊！你不知道他晕车么？”冰卿气得嚷嚷。 舒天连连深吸呼，暗示自己不要被她气死，气死太不值了，正在做着心理建设，手机响了，他随手接了起来，还在“呼呼”地喘粗气，“什么？睡觉？”刚说了两句，舒天的脸色更精彩了。 挂了电话，舒天狠狠瞪向冰卿。 “怎……怎么了？”冰卿怀疑他要被气疯了…… “医生说，舒言只是睡得太沉了。”舒天阴森森地道。 睡？冰卿愣了一下，随即反应过来，颜绝说过的，那毒虽然凶险，却对主人无害，所以他自己已经将毒素化解了吧。

“喂，你……”见她神色有异，舒天皱了皱眉。 “没事就好。”冰卿点点头，打断了他的话。 “你有事瞒着我。”舒天看着她。 “你想太多了。”一直沉默的颜绝轻声开口。 舒天扫了他一眼，见他虽然脸色苍白，眉头微皱，一副很不舒服的样子，可是说话却依然波澜不惊，十分平稳。 这个男人，不容小觑。 冰卿推开车门，拉着颜绝下了车，“我家就在前面不远，你去接你哥吧。”说完，转身就走。 舒天坐在车上，看着他们离开的背影，气得捶了方面盘一拳，结果不小心摁到喇叭，刺耳的喇叭声反而吓了自己一跳。 走在前头的冰卿显然也被喇叭声吓到了，回头看了他一眼。 路灯下，她的脸色十分苍白，不知道是不是错觉，舒天居然在那双眼睛里看到了失望和悲伤。

愣了一下，舒天暗自笑话自己，离得那么远，哪里看得清她的眼睛里有什么，何况还隔了一副那么大的黑框眼睛。嘿，那还是他买给她的呢。 掏出钥匙开了门，冰卿默默弯腰拿了两双拖鞋出来，瞧了一眼，又塞了回去，没有换鞋便走进房间，摘了眼镜，倒头便睡。 颜绝站在门口，看着干净整洁的地板上一串淡淡的脚印，孤零零的。 一直睡到第二天中午，冰卿睁开眼睛，摸出眼镜戴上，走进卫生间洗漱了出来，便又是生龙活虎的好汉一条了，仿佛昨天的悲伤沮丧和失望都已经在梦里烟消云散，不留痕迹。 “没事吧。”颜绝问她，眼睛里有着淡淡的担忧。 “什么事都没。”冰卿笑出一口小钢牙，“今天去逛街吧，帮你置办一身行头，省得你天天穿着这古装招摇过世。” 有种倔强，越悲伤，便笑得越灿烂。 “好。”颜绝应，几乎要不忍再看她的笑脸。 以前他怎么没有注意过，她笑着耍赖的时候，她缠着他不放的时候，她的眼睛里带着什么样的神情呢？ 那时，她问他，你既喜欢她，为什么不自己当皇帝，然后娶她？ 他说，你是妖，不懂人的情。 她……真的不懂么？

他从崖底一跃而起的时候，将手中的剑刺入她的心口，他声声质问。 “冰卿，我与你约法三章，不许你踏出家门半步，为何不信守诺言？” “冰卿，我与你约法三章，不许你再造杀孽，你为何要对佳容下此毒手？” 那时，他已然将剑刺入她的心口，他又何曾想过要听她的解释，她的苦衷。 她也没有解释，没有回答，只是仰头望天，眼中一片空茫，那时，她在想什么？ 即使转世，她表面横行霸道、粗鲁不文，却始终嘴硬心软，会关心他坐车是否不舒服，会关心他隐身时间长了有损身体，会这样假装不在意地关心他。 在一间小饭馆解决了午餐，冰卿便带着颜绝直奔商场。 “怎么了？”踏上电梯，回头却见颜绝愣愣地站在电梯下发呆，冰卿笑了起来，飞快地踩着节奏以比电梯更快的速度往下跑，然后拉着颜绝一起踏上电梯。 颜绝疑惑地看着会自己动的台阶。 “这叫电梯。” “不好。”颜绝摇头。 “呃？” “连上台阶都不愿意花费力气，如此贪图安逸。”颜绝一脸的不赞同。 冰卿“噗嗤”一下笑了起来，“可不是么，还有更奇怪的呢。” “什么更奇怪的？”颜绝好奇地看着她。 “唔，连上台阶都不愿意花费力气，却会花钱去健身房专门出力哦！”冰卿忍着笑，一本正经地道。 “什么？花钱出力？”颜绝微微睁大眼睛。 “嗯，付了钱专门找个器材折腾力气，叫锻炼身体。” 颜绝连连摇头，一副无法理解的模样。 自然，颜绝的装扮样子也引起了路人的侧目，只不过这年头什么事情都有可能发生，大家也就见怪不怪了，只当是哪个电视台又在做节目，或者拍摄穿越题材的电视剧。 找了一间男装店，冰卿在店员花痴好奇的目光中挑了两件衣服塞给站在一旁的颜绝，“去里面试试看。” 换下古装，穿上一身米色的休闲装和牛仔裤，颜绝走出换衣间的时候，赢得了一堆花痴的目光。明明很廉价的衣服，穿在他身上竟然一点也没有廉价的感觉。 看到冰卿张着嘴巴看他，颜绝忍不住微微笑了一下。 注意到他眼里的笑意，冰卿轻咳一声，装模作样地点点头，“嗯，勉强……还可以见人。” 如此言不由衷的话，得到了大部分店员的鄙视。冰卿赶紧付了钱，拉着颜绝灰溜溜地走了出来，又拐进鞋店买了两双运动鞋。 女生逛街的精力是恐怖的，走了一下午，冰卿依然精神奕奕。 回家的时候，已经近傍晚了，刚到小区门口，冰卿电话忽然响了起来，她看了看来电显示，挂断了。 是舒言。 那个……想杀她的人。 “唉，要不我报警好了。”冰卿似真似假的说着。 “报警？” “嗯，就是到衙门官府报案去。”冰卿龇了龇牙，“说有人要谋杀我。” 可是警察管得了前世今生，管得了阎君判官么……长长地叹了一口气，冰卿感觉全身泛力。 颜绝没有出声，他知道冰卿不会，舒天问的时候，她便没有将事情的原委告诉他，她并不想将事情闹到不可收拾的地步。 “不要担心，有我在。” 冰卿愣了一下，然后笑成了一朵花，“那是那是，你是我师父嘛。” “师父？”身后，一个奇怪的声音。 冰卿唬了一跳，舒天的声音？回头一看，果然就是那个碍眼的家伙。 “你来干什么？”冰卿戒备地瞪他，莫非他和舒言是一伙的？一个唱红脸一个唱白脸？ “唔，我……”舒天挠了挠脑袋，他也不知道他抽了什么风，就开车过来了…… 看他吱吱唔唔的样子，冰卿更坚定了自己的怀疑。

“喂！你那是什么眼神！”舒天见她一脸怀疑的样子，炸毛跳了起来，“大爷我是觉得你肯定有什么事情瞒着我！才来问个究竟的！”说着，又指了指一身休闲装的颜绝，“还有还有，你这个总喜欢奇装异服的家伙，别以为换了身衣服我就不认得你了，说是什么师父，怎么看都很可疑的样子！” 冰卿瞪大眼睛，算是服了他了，居然真的可以理不直气也壮，闭了闭眼睛，她磨着牙送了六个字给他，“关你屁事，奶牛。” 这个诡异的称呼让舒天再一次炸毛了…… “那你讲，他是谁？”舒天磨着牙跟她杆上了。 冰卿皱了皱眉，颜绝的身份肯定不能讲，如果他真跟舒言是一伙的，告诉他会有麻烦，如果不是，告诉他麻烦更大。 “他是我家庭老师，你有意见？”眼睛一转，冰卿脸不红气不喘地道。 “家庭老师？”舒天看了颜绝一眼，毫不掩饰自己的怀疑。 “是啊，学校门口的书吧你知道吧，他就住在那里，跟店主是兄弟。”一不做二不休，冰卿干脆给颜绝落了户。 “是么？”舒天看向颜绝。 颜绝点点头，没有异议。 此时，书吧大叔正抱着冰小喵坐在电脑桌旁看美女，正看得津津有味，冷不防打了个喷嚏，然后揉了揉鼻子，“奇怪了，谁在说我？” “满意了？”冰卿扬了扬粗粗的眉毛。 舒天碰了一鼻子灰，不爽地摸了摸鼻子，“哼，最好是，都奇奇怪怪，不知道在干什么。” “奇奇怪怪？”冰卿想了想，问，“舒言怎么了吗？” “哼，那么关心他自己去看啊。”舒天会错了意，不爽地掉头就走。 “喂，奶牛！你说清楚了再走呀！”冰卿冲着他的背影嚷嚷。 舒天冲她挥了挥拳头，没有回头。 “了不起什么呀。”冰卿吐舌头做鬼脸。 “舒天是普通人类，应该不知道这些事情。”颜绝笑着摇了摇头。 “嗯，我也猜到了。”冰卿笑眯眯，“故意气他的，让他再欺负人！臭脾气的奶牛！”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