临海的闽州有个永镇,以木偶戏闻名于世。整个永镇名头最响的木偶师,便是仁清巷中的白书生。
白书生不是永镇本地人,十年前他突然出现,拜在一名老木偶师门下。无人知晓他的名字,只知姓白,常年穿一身儒服,便称他为白书生。
白书生是我的主人,他除去每日演一场木偶戏外,最常做的事便是同我说话。
他唤我,木兮。这便是我的名字。
我是一只木偶,并且是极美丽的木偶。永镇的居民日日观看主人的木偶戏,也会日日赞叹我美丽的样貌。他们说主人有双世上最巧的手,才能画出这样艳若桃,李栩栩如生的木偶,才能演得这样令人心驰神往的木偶戏。
木偶是死物,本不该有心智,可能因主人将所有心血都赋予了我,常年同我说话,才令我开了一点灵窍。开始渐渐懂得戏词中所唱,何为“相思树底说相思,思郎恨郎郎不知”。
我想,我爱上了主人。
主人的名气传遍沿海数州,请他演木偶戏的人络绎不绝。他秀逸的面孔上偶有喜色,忧郁却好似浮云,总时时飘满眼底。他常不停唤我的名字,声音沉沉,直至哽咽。
为何?
我不曾参与主人的过往,可那些云翳也仿佛笼罩在我心头。我想拥抱这个男子,让他展眉欢笑,再不受困扰。我想知道他的名字,反复轻唤,珍之重之。这念头如同一粒种子在我心中破土发芽,日夜生长。
耳中听得主人在唤,木兮,木兮。
心底那粒种子便渐渐长出枝叶,长成藤蔓,攀满我整颗心。枝叶转瞬化作火焰,我的心在烈火中颤颤欲裂,木质的躯体都要痉挛。
主人,这便是痛么?
一滴泪落在我脸上,沁入我心中。火焰熄灭,我的心狠狠一缩,之后竟微微跳动了一下。主人离开了,独留黑暗中欣喜若狂的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