刺绣在深闺,总是愁滋味。方便借人看,不把帘垂地。
弱线手频挑,碧绿青红异。若遣绣鸳鸯,但绣鸳鸯睡。
――朱彝尊
寿常不喜欢刺绣吧,可是那时的闺阁里不能只学诗词歌赋,女红不会将来会被夫家嫌弃的。她觉得百无聊赖,觉得愁杀人,她不肯把帘子放下,她希望被他关注着。好不容易稳下心来慢慢绣着,却调皮捣蛋的把鸳鸯绣成了睡着的鸳鸯了。
我想起自己写作业不开心时的模样也是这般调皮吧,二哥会在我精神恍惚的时候拿一把折扇敲在我的头上。
回到学校的第一天晚上和一个很久没联系的人聊天,他说我变了,我以前很活泼的,现在有一种书呆子的感觉。
我也感觉我变呆了,这学期以来我基本上都是十二点才睡,高中真是重视成绩,每一次月考都有详细的排名,我都能知道自己在年段里到底算个什么东西。每天的课排得满满,基本上听不懂,也就随之任之了。
我想着在初中的时候我哪里有这么辛苦过,况且我就算这么累成绩也还是那个样。
曾经逼迫着自己去得到些什么,最终都是一无所获,或许本就注定求之不得――比如成绩单。
这样的颓废思想一直停留在我的脑海挥之不去,所以当我看到这首词即使是在无意中瞄了一眼,还是深刻的明白了那个女子在不喜欢的刺绣面前是有多无奈呀。
在不断读书的过程里,我对冯寿常的爱已经一发不可收拾,而同时对朱彝尊的冷言冷语也慢慢多了起来。
温文说:“你现在看书就如同在看你自己的前世今生吧,你渴望不可及的是珍重,冯寿常被珍重,你也被珍重。然而,你的幻想终究是不能够实现的,冯寿常嫁了人,从此萧郎是路人,而你呢,依旧是独角戏。”
我懒得同他辩论,心里明白着,自己没有对二哥存任何希冀。有些喜欢只能放在心上,烂在心上,说不得碰不得。
对朱彝尊的失望是从那首《嫁女词》开始的。
顺治十年,十九岁的寿常出嫁了。朱彝尊作诗《嫁女词》表达心中的愤懑:
媒人登门教妆束,黄者为金白为玉。阿婆嫁女重钱财,何不东家就食西家宿。
使君有妇,罗敷有夫,娥皇、女英共事一夫的梦碎了。
他的不甘心如此明显,却没有记载来说明他是否为了争取这伟大的爱情而去努力?
就如同白天语文老师说性格决定婚姻,轰轰烈烈的爱情是所有人都向往的,但99.9%的人都不会遇见!
虽然挺俗但只要从他口中说出来却觉得很棒!
在我想要了解爱情的岁月里,二哥却躲进了他的药房,不问世事。
后来我用一句很文艺的话总结了这一场暗恋:爱情是件哀伤的事。
温文很赞同我的话,我想大概是他的网络小女友最近和他闹了别扭,看他整天魂不守舍。
温文后来对我说:所有的青春故事同出一辙——相爱和甜蜜,伤害和痛苦,还有分手。
我听完就乐观起来了,至少我没有分手,所有的暗恋都是没有分手的恋爱。
我去温文的贴吧时看到一个陌生名字的帖子:
我诅咒你们永远得不到幸福。
我开始在脑子里飞速运转了一个爱恨纠结的青春校园故事。
我在自娱自乐地想象时,丝毫没有考虑一下温文也许陷入爱情僵局,他被那些爱着幻想曲的女孩子死死困住,不留余地。
事情的严重性直到我发现温文手上的香烟才意识到。
“你遇到麻烦了。”我无奈状地看着他。
“很麻烦。”他回答,却依旧没有讲给我听。
我也许该刨根问底,但这不是我的性格,我只需要陪着他坐在操场上看星星。
这样的日子久了,同学们都以为我和他在恋爱,而我和他虽然没有解释却彼此明白的知道,怎么可能呢。
这些青涩、幼稚的记忆,脸上留下迷惑、不安与执拗的神情,都是交给了整个高一的操场,以及那里冰凉的草地,稀疏的星辰,清瘦的温文。
我想,喜欢一个人是我自己的事嘛,再坏的后果也要我自己去尝。
温文说,喜欢一个人时总会忽视他的缺点。其实我看得到缺点的,只是那真的不足以动摇优点。
周末在这样的起起伏伏的思虑中结束了,而我抱着书坐在宿舍的床上犹豫不决,如果回去面对的是二哥和四姐的出双入对,那么我就宁愿把时间留在学校。
我喜欢用企鹅号刷四姐的留言板,说着很多爱她的话语。
如果你读完这两段话一定觉得是互相矛盾的,不,一点都不矛盾。
我在弥补这份爱,用卑微的姿态去弥补,我不能原谅自己讨厌看到她和二哥在一起的情景。
我给四姐留言时说,很想长大,长大了就可以跟你一样自由地喝酒畅怀,就可以勇敢地表白,就可以摆脱折磨人的教科书,就可以很好地收敛起自己的矫情和幼稚。
可是我的长大要以你的老去为代价,所以我可以慢点儿长大。
当然,我一直是个悲观主义者,认为这个非我所愿而来的学校,没有目的也没有渴望的人生已经枯燥无味。
这一点与四姐是完全背道而驰的,她似乎总有用不完的精神。
比如,她可以通宵达旦地写完一万字的稿子,第二天云淡风轻地出现在我们家楼下,约好二哥下午去钓鱼。她也可以去几千里之外采访,然后逛遍当地所有的名迹,拍照,刷一夜的微博。
可是,我知道她是寂寞的,她的旷达是无奈的。
二哥曾说,温良不过是在寻找毫无用处的意义,这是“形而上的痛苦”她迟早会醒悟的。
二哥对于一些细节上雕琢总是让我痴迷,怎么会有人如此温润如需呢?
后来,我对温文提起二哥时说:
我错过了他骑着摩托车在闹市里玩漂移的年少轻狂,喜欢上了他眼角的皱纹,温和的背,还有同样温和的笑容。我只是想尽一切办法接近他而后在他面前将自己伪装起来,仅此而已。这种坚持或许非常幼稚,但只要我一想到他的笑就会满心欢喜,这就够了啊。
温文说:你一定是疯了!
秋天快要结束的时候,那本《靜志居琴趣》也要读完了,我的小楷也越来越漂亮,而我不知道的是姨妈答应了母亲要送我回家。
和二哥的分别竟是如此容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