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虞美人二

书生骨相

  曲阑深处重相见,匀泪偎人颤。凄凉别后两应同,最是不胜清怨月明中。

  半生已分孤眠过,山枕檀痕涴。忆来何事最销魂,第一折技花样画罗裙。

  ――纳兰容若

  想到这首词时,我刚睡醒,睁开眼睛刚好看到月如弦静静地挂在我的窗户上。靜的像画,而我就是画中的孤独旁白。

  昨天晚上二哥询问我最近在读什么书,我随口答了纳兰的《饮水词》,二哥说女孩子倒是都喜欢,多看看也是一种美好。

  我把枕头抱在怀里,想着词里的山枕,不过是枕头而已,为什么古代枕头多用木、瓷制作,那样抱起来肯定不够柔软也不舒服的。

  还有,女人的眼泪就是好听――檀痕,带有香粉的泪痕。这样的解释多么的活色生香啊。

  “二哥,什么折枝花样?”想起昨天晚上的时候我明知故问的话,二哥却依旧细细解答了。

  “折枝是中国花卉画画法之一,即不画全株,只画连枝折下的部分。宋仲仁《华光梅谱·取象》:……其法有僵仰枝、覆枝、从枝、分枝、折枝。改天我给你介绍一个国画师傅,他可以教给你很多东西。”

  “其实,我和同学一起弄了一个网店,卖纯手绘衣服。和折枝画样的原理挺相似的诶。”我忍不住炫耀道。

  “卖衣服?不会影响学习么?”二哥蹙眉说道。

  “不会的,这很流行的。”我的自信满满使二哥觉得很满意。

  二哥不再追问,转移话题到这首词说:“上阕前两句化用李后主的画堂南畔见,一晌偎人颤。你看出来了?”

  “当然,这是常识……”我不由得想起后面两句竟脸红起来,无论如何不肯和二哥继续讨论了,我心里明白,如果换作温文,我一定是毫不介意地念完:“画堂南畔见,一向偎人颤。奴为出来难,教郎恣意怜。”

  江淹说,黯然销魂者,唯别而已。是怎样难以排遣的离愁别绪让人憔悴至斯?

  我想到这里突然觉得不安起来,原来我已经很久没有因为想起二哥的侧脸而觉得难过或者欣喜若狂。

  当初你笃定会刻骨铭心的结局突然变得无足轻重,这实在是件可悲的事情。

  二哥后来讲了很多词的美学,我竟听得浑浑噩噩,只是在心里反复念着:最是不胜清怨月明中。什么时候回的房间我都不曾入心,只是醒来时的弦月如霜,使人悲戚。

  更想不到的是,回到学校我就病倒了,毫无征兆,像突然凋落的叶子被风吹起,无处不在的难受。

  晚自习在桌子上趴了三节课,趴得我腰疼……

  后来喉咙痛到现在……刚啃了一梨子,没多大用……

  温文看着我病恹恹的模样,忍不住说:“不就是周末回去见到你惦念已久的二哥么,至于如此憔悴么?”

  “滚!”我嘶哑的声音听起来毫无震慑力。

  后来,温文在买了很大的梨子送来,我就原谅了他的那些不着调的话语。

  夜里,一个人躺在床上闭着眼总是容易想到一些不好的东西,就是平常得不到的东西……

  上铺的女生手机还在唱:“什么都愿意,什么都愿意,为你。”

  在多年前的那个夏天,我常常一遍又一遍地听着这夸张的情话。——“我愿意为你忘记我姓名,愿意为你被放逐天际,就算多一秒停留在你怀里,失去世界也不可惜……”那不是真的,那是我的愿望。

  人永远都来不及。什么是最伤感的?一对情人约定好了下一辈子再续前缘,可投胎转世的时候却差了一辈子,男的在世上孤独一生做了个坟场守墓人,却不知道自己等的人原来就在一块墓碑下——在他出世时已经死了。时间!你可以反抗一切,但不能反抗时间。――这段话是谁说得我却忘记了,只是这戳心窝子的话容易让我记住。

  我拖着抱病的残躯继续读饮水词,其实这是一种极度自虐的行为。

  我觉得纳兰对职业的厌 倦,对富贵的轻看,对仕途的不屑,使他对凡能轻取的身外之物无心一顾,但对 求之却不能长久的爱情,对心与境合的自然合谐状态,他却流连向往。

  所以最后他于康熙 二十四年暮春,抱病与好友一聚,一醉,一咏三叹,便一病不起,七日后于五月三十日溘然而逝。

  合上书,我给温文发了一条短信:如果我不小心英年早逝了,给我写篇墓志铭吧。

  “行!”温文只回复了一个字。

  我却因为这一个字抱着枕头哭得泣不成声,我知道他不是开玩笑,他是真的答应了这件事,郑重其事的答应了。

  后来温文还是不放心打电话过来,听到我在哭竟不知所措起来,我只是哭,也不说话。

  他说,你别哭了,我给你唱歌听吧,我可是从不给女生唱歌呢,当然,你是我哥们,不能算女生。

  我一只手搂着枕头一只手拿着手机,泪水湿透了袖子。后来我把那首歌的歌词全部抄在日记本里,是无比珍重的礼物:

  

  Andromeda

  Tonight, could you see the meteors,

  今夜,你是否看见那些流星的陨落,

  when they're across the atmosphere?

  它们从大气中燃烧而过。

  Too swiftly burned to the ashes,

  瞬间熔成的粒粒尘埃,

  each one whispered your mystery.

  将你的故事娓娓道来。

  And it's told in ancient times,

  那还是在遥远的时代,

  as you sang this lullaby,

  你的歌声宛如天籁。

  lonely rivers in a fairyland,

  净土上孤独的河流,

  washed away your faith to the seastrand.

  将信仰流淌到入海口。

  Along the strait, you were the princess locked with golden chains,

  在这一湾海峡之中,你是被金链束缚的公主,

  soaking your soul deep in scarlet waves.

  猩红的潮水将你灵魂完全浸入。

  Through the years, you guessed you'd never smile and then escape,

  年复一年,你从未幻想能有微笑挣脱之时,

  until someone's calling Andromeda, your royal name.

  直到有人呼唤着“安德洛墨达”,那是你高贵的名字。

  Were you waiting for the daybreak,

  你可曾等待破晓的一瞬,

  to feel the final purest flame.

  感觉最后一束光焰的净纯?

  And where was your constellation,

  而属于你的星座又在哪里?

  which lit the dark in autumn?

  它曾照亮秋夜的边际。

  A soft voice was heard one night,

  那个夜晚曾有人柔声低语:

  "Oh, it's time to sacrifice,

  “此刻,请以此献祭,

  to embrace the reef and salt water,

  请拥抱这暗礁和腥咸的海浪,

  with the sorrow you should realized."

  并满怀已感悟的悲伤。”

  Along the strait, you were the princess locked with golden chains,

  在这一湾海峡之中,你是被金链束缚的公主,

  soaking your soul deep in scarlet waves.

  猩红的潮水将你灵魂完全没入。

  Through the years, you guessed you'd never smile and then escape,

  年复一年,你从未幻想能有微笑挣脱之时,

  until someone's calling Andromeda, your royal name.

  直到有人呼唤着“安德洛墨达”,那是你高贵的名字。

  Maybe one day, you're still lost in the icy ocean maze,

  也许某天,你还在冰冷汪洋的迷宫里游走,

  tracing the wind to see what you've chased.

  逐风而行,懂得了是什么令你如此追求。

  Don't you know, you could return to paradise or hell,

  你可知晓,最后的归宿是天堂还是地狱,

  but who signed alone for Andromeda's blood, then farewell.

  而又是谁,会在告别之际,为你的血液而叹息。

  Once again, the legend made you sheding virgin tears,

  那样的传说让你一次次流下无瑕的泪,

  dreaming a knight come to say "Don't fear".

  也曾梦见有骑士对你说着“别怕”的安慰。

  In the end, you chose to be a grain of sand or dust,

  但最后,你选择回归最卑微的微尘,

  which was in the name of Andromeda, the brightest star.

  那就以“仙女座”的名义——那颗最明亮的星辰。

  ――

  许多年后都不曾遗忘了温文的声音和这些歌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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