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萼红二

　　一萼红

　　（清明前一日，偕周莲伯散步城北，红日已西，乃至虹桥，复买小舟过桃花庵、莲性寺，烟水凄然，游人绝少，共溯洄者渔船三两而已。）

　　趁春晴。步前汀未晚，舟小蹙波行。抱树溪弯，眠沙石老，芳草随意青青。乍惊起、闲鸥短梦，伴落日、三两棹歌声。水曲豪筝，柳阴丛笛，那处重听。

　　多少夕阳楼台，倚阑干不见，空见流莺。萤苑星繁，虹桥月艳，还记玉辇曾经。自湖上、游仙事杳，问桃花、又过几清明。剩取凄烟楚雨，愁画芜城。

　　――蒋春霖

　　下午睡起时已三点左右，我取了草莓在塌上，抱着枕头，绣了樱桃的毛绒拖鞋横在下面，手上继续翻着《水云楼词》。

　　词多清商变微之音，而流别甚正。正如谭仲修所说：“咸丰兵事，天挺此才，为倚声家老杜。”

　　这世间上所有情事流传，大多托了才子佳人的俗套，然而我看完琵琶仙所记鹿翁【蒋春霖】旧事，还是忍不住落泪了。我要怎样使自己不致在悲哀里窒息呢？眼前已被泪水模糊，遥远的世界和最遥远的黑夜都已淹没。

　　《三吾亭词话》记载道:　　鹿翁尝有所昵曰黄婉君者，聚散离合，恩极生怨，鹿翁卒为婉君而死，婉君亦以死殉鹿翁。濒死，向陈百生再拜，乞佳传，从容就绝。论者谓此足可慰鹿翁矣。鹿翁尝偕婉君泛舟黄桥，望见烟水，念五湖之志，苦不得遂，谱琵琶仙词，使婉君歌之，其声甚哀。

　　“恩极生怨”！

　　看到这个词我心底里一颤，好个恩极生怨啊。我觉得再也没有第二个词能表达出我现在的心情了。

　　二哥待我如亲妹妹，我因得不到的感情而怨怀，如今他有了女朋友，我竟避而不见，我是何其薄凉的女子啊。

　　温文说:“你的这点心思我早就看出来了，不过未来得及劝慰你罢了。”

　　即便那漫长的黄昏与致命的疲倦来临，我也不会让忧伤消失，我已经写不出我要的诗词了。

　　温文呢，如果看到我又写这样的句子，必然会来一句“不矫情能饿死你么？”

　　我笑着说:会饿死的。

　　我想，一个伟大的诗人，全部的才情和魅力，便是将这些碎屑、断义与残酷的偶然收集起来，还原为一个伟大的工程。

　　我还想过当个诗人，一定是件很痛的事情，只是我没想到会这么痛。

　　能看到花的泪，能读懂水的心，能把泥沙埋葬自己，能把余生都了却。

　　想起认识的一个女孩，她说，我想下辈子娶你。我说，可是我只嫁男人。

　　她过了半晌说，下辈子我会投胎做男人的，不管你是男是女我都娶。我说，可是，我不想嫁给比我小的男生。

　　她说，我会比你死的早，我在奈何桥上等你，下辈子你是我的。

　　她说，不要熬夜，你要过得好好的，你要活的比我长。

　　我说，我比你大很多岁诶，我的傻丫头啊！

　　我说，我亲爱的姑娘，怎么可以对我这么好，你每天发的信息我常常忽略不计，很少回复，你我素昧平生又能有几分真心实意，你看，我就是这么自私，你是那么纯净的姑娘呵。

　　我说，谢谢你给予我的阳光，让我觉得自己还是明媚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