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散原老人一

书生骨相

  藏舟夜半负之去,摇兀江湖便可怜。

  合眼风涛移枕上,抚膺家国逼灯前。

  鼾声临榻添雷吼,曙色孤篷漏日妍。

  咫尺琵琶亭畔客,起看啼鸦万峰颠。

  ――陈三立。

  陈三立,字伯严,号散原,江西义宁(今修水)县人。

  提起同光诗人,自然而然不能落下与郑孝胥齐名,却又在大节上胜他一筹的散原老人陈三立。

  我想,不学诗的孩子可能会觉得这个名字陌生,然后他的儿子,但凡读过书的人都是晓得的,那就是大名鼎鼎的陈寅恪。

  定下心来继续说散原老人的故事,我想一下,他第一次被历史所以记住是因为戊戌变法,他与几个要好的朋友被称为“维新四公子”,其中最著名的谭嗣同为变法而牺牲。那句“我自横刀向天笑,去留肝胆两昆仑。”何其荡气回肠。

  论起诗词造诣,却是属陈三立最高。维新变法失败后,他被排除政治局外,他便搬到南京定居,余生精力都付之诗词。

  当外面的风风雨雨已经不容许他去干涉,那所有的情愫便如甘露倾注在读书写诗之上。

  1924年,著名的印度诗人泰戈尔访华,在徐志摩的陪同下,慕名去拜见散原老人,而陈三立也只比他大两岁,两个不同国度不同诗风的高手相遇了。那是怎么样的场景呢?想来也是能猜出一二的。

  后来,温文见我对诸同光诗人感兴趣,忙兴致勃勃地推荐我看《光宣诗坛点讲录》,我听着名字就有趣,知是诗坛的典故所在,忙寻了来看。

  那序言里提及,别有事在,非无谓而作也。百年之间, 国运之盛衰, 人才之消长, 以及诗派之变迁, 略系于此。

  似我者拙,学我者死。

  每次都是深爱此句,点将录第一人即是散原老人的私交挚友王闿运,被推作“托塔天王晁盖”。

  其风致动人心弦处,只一言可弊之谓:世人无此骨,餐之不疗饥。

  点将录第二人便是散原老人陈三立,点其为天魁星及时雨宋江。

  读至此处不由笑说起来,那宋公明的聪明绝顶处非在武功,却是气度的迷人,才使一干好汉甘心为你卖命。

  章士钊 在《论近代诗家绝句》里提到散原老人时吟道:

  诗癖堂堂征在今,新诗改罢复长吟。骨 头输与海藏叟, 大戟长矛相向森。

  此处借用一典故就是,郑海藏曾自言为诗, 一成不改:“骨头有生所具,任其支 离突兀。 ”而这句话也直接淋漓酣畅地表达出了他与散原老人的不同的人生观,至后来会在国难当头两个迥然不同的做法也是可以想到的。

  若抛开同光诗人的集体范畴,对散原老人入我心的评价则属于梁任公在《饮冰室诗话》中说:“其诗不用新异之语,而境界自与时流异,醇深俊微,吾谓于唐宋人集中,罕见其比。”

  评价之高,可见一斑。

  藏舟夜半负之去,摇兀江湖便可怜。

  合眼风涛移枕上,抚膺家国逼灯前。

  鼾声临榻添雷吼,曙色孤篷漏日妍。

  咫尺琵琶亭畔客,起看啼鸦万峰颠。

  这首《晓抵九江作》写于光绪二十七年(1901年)辛丑,满清与列强签订丧权辱国的“辛丑条约”之际。

  整个时代的背景都充斥着委屈求全,伤心欲绝,而作为一个离开朝廷的变法人士,此刻却只能用诗来表达自己的心情,他一定是不甘心的吧。

  对于诗的研究,我觉得一定要有美感,即使是痛的彻底,那美感都要入眼便知。感受美而这样穷图匕现得说出来不代表感受的就做多。有人损益之后写到诗里不代表感受得少。

  写到这里莫名有些伤感,中国历史几千年,改朝换代也是常有,当一个朝代的没落,那些坚持而又忠于旧主的“遗孤老臣”便会在历史上留下美的声名。然而只有满清一朝的遗老是不被人们所赞扬的,尴尬的紧。

  郑孝胥对晚清的愚忠,最终使他走上了不归路,在七十岁的高龄犹带着末代皇帝溥仪去了长春,他也许是真的像借助日本人的力量来恢复大清朝,然后在历史的洪流里,他的做法蠢不可及,遂留下晚节不保的声名。

  与之相反的是他的好朋友,同为“同光诗人”代表的散原看人在日本人发动“七七事变”后,面对国家的沦丧“忧愤不食而死”。

  停笔于此处,我闭上眼睛默默地'为逝去的老人祷告,大节不亏为挚人,如今物欲横流,更加缺乏这样的精神啊。

  好像总是在看完某首诗便随笔记录自己的心情,翻去的扣扣空间那年今日有一句:予岂不欲言,一默藏真宰。予岂不持默,惜乎有所待。

  底下是程颐的评论:阿药初学诗,语句未有流畅处时有二三,然则其字里行间濯濯然真诗人也。

  后来我对他说,那些日子里用心思太甚,便不想写诗,气过重,总难调和。

  程颐有些莫名感伤地对我说:“想做一名合格的诗人,就要立成为一流的志向,做沦为三流的准备。”

  这个,我早就顿悟,心底十分同意他说的。

  后来我在笔记本的右下角写道:愚昧的信徒固然可笑,虔诚的祭祀者同样可耻。浮屠于时代中坍圮, 于我心中初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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