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散原老人二

书生骨相

  “身兼百巧,利兼百好,临事一决,稍有色难。平素之好,岂不转疑。  即使从平日看,以胶投漆,必得相称,柔情须报,但觉相累。”

  此话是程颐回答我提问他“红颜偎傍是何等风光?”时说的话。

  我最喜欢他的地方就是这样了,只以实言告你,语气但温存体贴。

  高考在即的日子,除了做不完的题,便是听不完的课,那些诗词话本早已搁置。

  程颐告诫过我,可以只管迷恋诗词,却不能为此耽误了其他功课的学习,倘若连主次都分不清了,将来走入社会也是一粗人尔。

  十八岁生日刚过了数日,礼物收到了不少,四姐的红裙子,母亲的毕加索美工笔,程颐的字帖,最底下是二哥送来的一本书《散原精舍》。

  距离上一次见到二哥竟半年之久,他是听四姐说起我最近喜欢了同光诗人,遂把收藏的这本《散原精舍》给我送了过来。

  扉页上用钢笔清秀地写着:

  涛园抄杜句,半岁秃千毫。所得都成泪,相过问奏刀。万灵噤不下,此老仰弥高。胸腹回滋味,徐看薄命骚。

  这首诗是散原老人写自己如何学杜诗的心境,个中滋味非同道者不得知。

  程颐颇喜欢清诗,尤爱同光体。记得第一次读他的诗就觉得有散原老人的影子,被我吐槽之后,他亦不以为意。

  校园国诗大赛的时候,有人提出“实验体”不得入选,程颐是参考评委组的,对此他跟我说了很多现代人学诗的一些历程,尤其今年我也感兴趣的,便总在写完作业之后,听他给讲那些理论掌故。

  他说,当代的诗本身就已经走向未来了,有雄心的无不是实验啊。

  我把手上的书抱在怀里,说道:“我总觉得只是有时候,要表达的情感过于现代……”

  程颐打断我的话说道:“不能说熊心吧,应是诗人的开拓心。而古典意象并不适用的时候,才有实验体盛啊。而我们首先知道,实验不是体,不是手段,亦不是词。”

  而古代的诗词最后提笔大多与哲学无关啊!真的实验我其实觉得用来表达古意有所不妥,而古典气质单独走,又得路径越来学窄啊。

  一切高于形式主义表达,我都称之为“实验”。

  暂且这么不完善地表述我心中的概念吧。

  程颐给我慢慢讲解道:打个比方来说,楚辞是上古之狭,南朝诗是两汉之狭,昌谷义山是盛唐之狭,梦窗白石是两宋之狭。艺术走入死胡同,才会脱胎到下一个轮回重生。

  当然把什么东西都用“古已有之”来概论。又是另一种执象而求。有一些东西确实是古之所无,或者古之所不觉的。我在说实验的时候就说了,现代诗的逻辑美,恐怕古诗就要薄弱一些。我们是读诗,写诗的,未必要作论文要做学术,看他们的看法也不错,莫被乱花迷了眼就行。

  写到这里我一阵忧伤,仿佛看到自己未来也许成不了一流的诗人,当细致不再,谁又知道那些努力的日子里有多少繁花碧水。

  后来,程颐安慰我说道:“高手的声色光影只不过是个载体,而作手就会当做毕生追求。”

  比如像看书亦是有高下之分的,文学史方面,袁行霈的《中国文学史》和龚鹏程的《中国文学史》相去太远。袁行霈认为唐诗是中国古代诗歌发展的一座高峰,空前绝后。龚鹏程认为,清末民初才是诗歌空前绝后的高峰。谁对谁错呢?大家都认为是唐朝是高峰,那是因为一般人看的是招数,要看内功,必然是龚鹏程说的对。

  而感受美而这样穷图匕现得说出来不代表感受的就做多。有人损益之后写到诗里不代表感受得少。

  愚昧的信徒固然可笑,虔诚的祭祀者同样可耻。浮屠于时代中坍圮, 于我心中初立。

  跟程颐讨论过诗词之后,我重新把心思拉回来面对即将到了来的高考呢。

  而想到人生如果顺其自然下去,又感觉这样的生活是被谁设计好的,完全没有自己的存在感。我总有这样那样的困惑,因为各种困惑而彷徨,所以我从来不讨厌哈姆莱特的延宕,我知道,那个延宕的人就是我自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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