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洗澡?!你帮他洗啊?有没有搞错!你们都离婚二十年了吧?”
许是祝天好咄咄相逼的态度惹急了邢安心。这么多年在家里她一贯是嚷嚷的那个,现在又成了被嚷嚷的这个,原本她心里就没底,这会儿更是心烦意乱。
邢安心脖子一横,破罐子破摔地说道:“洗澡怎么了?他小腿骨折胳膊又刚动手术自己能洗吗?在医院这么多天不都是我帮他的忙,不然怎么办,让他脏的做手术医生半天划不开皮肤吗?”
原本邢安心还有所顾忌,现在真扯破了那层薄膜,邢安心反而坦然了。
“今天你爸爸是出院,在他伤好之前的这段时间,他先住在我们家。他住主卧,我睡沙发。”
祝天好炸毛了。
”凭什么凭什么凭什么?!这个房子房产证上是你的名字没错,但这里好歹也是我的家吧?凭什么你不问我的意见就擅自做主让一个外人住进来!“
祝天好气得不行,她激动地伸出手指着卫生间的方向,恨不得狠狠地当面指着那个人。这一指,大家才发现她手指正对着的方向不知何时已经站了一个人。
她口中的外人。
那个人正站在过道灯的前方。昏黄的灯光从他的身后漫延出来,他拄着拐的样子沧桑又疲惫。他就是祝宏远,祝天好的父亲。
争吵戛然而止。
祝天好原本在气头上,说的话有些口不择言。明知道祝宏远就在几步远的卫生间里,明知道他听得到一切,还是要说那些话。她是故意的,她想要伤害祝宏远,想要宣泄心中的愤怒。
愤怒什么?
愤怒妈妈不告诉她就做这个决定,把人接回来?
还是愤怒祝宏远空有“父亲”的身份,却二十年都没有出现做一个“父亲?”
愤怒他的无情?还是不甘心自己的受伤?
祝天好不知道,也不想深究。她现在心很乱。
时隔二十年,她从一个稚嫩的,高不过膝的孩童,长成了一个妈妈必须平视的大姑娘,而当时蹲着逗哄她的高大的父亲,现在却是一个佝偻着背,脖子上吊着绷带,还要费力拄着拐的瘦弱老头。
她的手还在遥遥指着他的脸。
祝天好反应过来,收回手指,目光转开,独自走动,坐在了沙发上。
没有真正面对的时候,她还能做出一副张牙舞爪的样子来,真正到了面对面的时候,她不敢了。她眼中这个有些枯瘦的男人,衣服里藏着一个高大宽厚的肩膀,那是洒满美好记忆的身影。她忍不下心,去伤害曾经的那个让孩童无比信任和幸福的身影。
祝宏远被岁月摧残的有些厉害。不过是二十年,已经四十八岁的邢安心还只是一个看起来刚刚四十岁的普通的操劳主妇,头发没有白,身形也正当年壮。祝宏远却已经头发微微发白,皮肤黝黑,面容沧桑疲累,居然都长了老年斑,不知是不是脖子上挂着固定手臂的绷带的原因,后背微微弓着,像是驼背,手掌粗糙,看起来一点都不像是刚满五十的中年男子,更像是六七十的老人。
只是这一瞬间,他好像更老了些。
所有的一切祝宏远都看在眼里,所有的话语他都听在心里。他内心苦涩,当年一时冲动犯了错误,为此他孤单了二十年。现在好不容易有缘再聚在一起,却听到一句“外人”,不是不难过的。
他嘴唇颤抖,嗫嚅半天终于喊出了一声“天好啊~”
声音涩然啥呀,却让三个人都不禁湿了眼眶。
跨越时间的鸿沟,那个阳光健壮的年轻男人眯着眼睛笑得开心,他一遍遍喊着“天好啊我的小天好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