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
桑莫站在镜子前。
镜中，女孩白发红瞳，眉眼精致绝伦，裸露出的肌肤像是某种深埋地下的玉，细腻，精致，白得透明妖异。
这样的她，他看到了一定很难过的吧？她想。人不人，鬼不鬼，纵使躯体再美，始终是她最最厌恶的模样。
屈指，可怕的力量蓄势而出，镜子轰然破碎。
然后头又开始痛起来了，这是要失去理智的征兆，被污染成变异人后她前所未有的强大，代价是变成这副模样，慢慢失去理智，最终化作嗜血暴虐的怪物。
这该死的末世啊。
很快就会忘记他了吧。
【2】
桑莫第一次见到何陛，是在黄昏。
浅紫色天幕下，夕阳的残存的暖化作金色的碎块，慢慢消弥，她立在山门之前，远远看到师傅携着一个少年，走来。
少年的个头不起眼，细瘦得像个柴火棍，半长不长的一头乱发，那双眼像是盛夏里化不开的乳糖稀，最深最深处藏着名为孤独的兽，俱是脆弱防备。
明明是同样的年纪啊，怎么不一样呢。
然后，不想看到他的局促不安，不想看到他眼底的羡慕，不想看到他隐藏的渴望。
像是被蛊惑，她向前拉住他的手，微笑。
“你就是小师弟？我是你师姐，桑莫。”
她看到，他眼里有什么东西轰然坍塌了。
【3】
他那么倔强。
她听他说要成为这个末世里最强大的异能者。
她看着他觉醒异能，拼命进阶，拼命争夺。
然后，徒留一个背影，掩去疲惫表情。
他把所有珍宝全奉到她和师傅面前，笑得风轻云淡，转身将一切苦痛困难深埋久葬。
她问他，何必那么累呢？
他说：“对我而言，师姐和师傅是世界上最重要的两个人。”
一字一句吐字清晰，他远目眺望着连绵的群山，轮廓柔和，唇角弧度浅淡，睫毛在雨水洗过的紫色天幕下闪着透明的彩虹，叫人移不开目光。
这种感觉叫心动。
于是，魔怔一般，她向前从背后环抱住他，温暖，熟悉，像是抱住了整个世界。
“师弟。”
“嗯。”
“要永远在一起。”
“嗯。”
【4】
可是，她不知道的。
多久远才叫永远。
多可悲才能心念成灰。
多绝望才会说如果没有。
如果末世没有到来，如果桑莫没有遇见何陛，如果师傅没有死，如果日久生情只是传说和你在一起只是童话……
她怎会，怎会因被污染成变异人而心念成灰呢。
【5】
于是。
那家昏暗的酒吧里。
她狠狠地把酒瓶子砸向对面，“嘭”的一声中玻璃碎片四散开来，折射迷离灯光，对面那张脸熟悉入骨，而她面无表情，眼底的厌恶毫无破绽。
“滚！”
此生此世，只此一人。
转身，靴子的细高跟叩在地面声音刺耳，竭力控制着回头的冲动，泪落无声。
对，不能陪在他身边了。
她是要离开这个世界的。
那就让他恨她好了，恨总比爱容易忘记，简单彻底了无痕迹。
【6】
回忆终是到了尾声。
头脑的疼痛漫延至四肢百骸，终是达到极致，记忆慢慢消弥。
面前是无尽深渊，闭眼，向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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