午夜很静

午夜很静。

你躺在床上。屋里唯一的光源是手上小小的屏幕。客厅里的钟，有一下没一下的走着，秒针跳动的声音时而近时而远。环山路上，偶尔有卡车隆隆地驶过。

已经一点了。眼皮打着架表示抗议。你的手指划过最后一页小说，准备读完了就睡觉。

不经意间，你仿佛听到了某种门打开的吱呀声。很轻，很尖细，在寂静的黑夜里格外明显。

你把耳朵侧向房间门口的方向。吱呀声却渐渐地减轻到听不见了。没有脚步声，打开的应该不是自己的房间门。是那个男孩上厕所的声音吗？不像。没有他一贯开关灯发出的清脆咔哒声。

又是一片寂静。

你想到瓷先生豢养的那些刺客，敏感的脚心顿时出了一层薄汗。你把手机藏好，几乎悄无声息地掀开被子，踮着脚走到房门口。你眨了眨眼，一层红色的薄膜覆盖在眼球表面，接收着红外光。

没有人类的迹象。

又一辆货车在环山路上驶过，车厢隆隆地发出低响。

你的勇气迫使你前行。你摇了摇头，自我安慰了一番，双手处的骨爪从肌腱之下增生而出。你随即打开屋门，走了出去。

你铁了心要搞明白声音是从哪来的。哪怕刚好撞见他……那确实没办法解释一个女孩身上突然多出的鳞片和骨刺。

客厅里一片漆黑，但你看得清。

一阵冷风忽然吹来，你不由得哆嗦了一下。

冷风？

怎么会有冷风？你确信睡觉前已经锁好了窗户，而地暖又一直正常地工作着。

你拽了拽身上松松垮垮的睡衣，循着冷风吹来的方向走去。

突然，一片刺亮与噪音，哪怕是你也不由自主地昏了过去。

“不好！”你想，可是已经来不及再做动作。

当你渐渐苏醒过来，你惊诧地发现自己竟然站在空无一人的楼道里。刚刚拖鞋的声音激亮了声控灯，此刻，它正在你头顶诡异地亮着，放射出惨白的光芒。

房门……什么时候，打开了？

你打起精神，向楼上楼下瞅了瞅，没有人。刚才熄灭的声控灯也证明了这一点。

你攥着的不锈钢门把手已被握到变形，你警惕地朝门后探了一眼——没人。

大概你只是多虑了吧。大概只是门没关好，被风吹开了吧。你在睡衣上蹭蹭手心的汗，准备关门。

一个想法忽然迎头撞来：

如果没有人在外面，

会不会……已经在里面了？

“此乃既定之天命……”

你猛然转过头来，精神极度紧张，几乎忘了呼吸。

你的额头撞在了什么冰冷而滑腻的东西上。

两只冰冷的触手在黑暗中缠绕上你的身体，撕碎了厚实的绒毛睡衣，无可置疑的力量。

触手移动起来，吸附在你的后脑。你的身体蒙上一层潮红，滚烫起来。你仿佛被楠之国的丛林牧者赶尸一般，跟从着手的意志前进。

大概走了十几步，你忽然感到脚趾一痛。你撞到了什么东西，而这让你从恐怖到极致的呆滞中猛然醒来。

它们松开了你的手。

但随即它们搭在了你的嘴巴、双腿和臂膀上。你身体里的力量，都顺着那冰冷的手消失了。

你看清了那滚动着灰色柔光的触手，它们的力道一点点加剧。你感到无法呼吸，浑身瘫软下去。触手顺势将你的身体下压。然而，你却触及到了什么柔软的东西。

枕头，是枕头。

你仿佛听见被子在波浪中翻滚的声音，你感到沉重的被子开始盖在身上。

你大睁着眼，却只能看到暗色的沉寂。

心脏仿佛突然回过神一般，突然开始砰砰猛跳。但它并没有为身体泵出足够的血液，你仍然软倒在床上。

触手消失了，夜安静着，仿佛什么也没发生过。

过了很久，你终于用力呼出了悬着的那口气。你几乎是挣扎着踢开被子，双手哆嗦着摸索出手机。打开屏幕，显示的正是小说里的最后一段。

“这就叫屌毛出得比眉毛晚，长得倒比眉毛长。”

你放下手机，忽然又听到了尖细的吱呀声，一个影子探进来。

“继元，你没事吧？”

熟悉的男声响起。

午夜很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