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蕴玚,你知不知道祁焓为你做了多少?你不知道!妖界祸乱凡界时,祁焓亲自拿着以孜琴去凡界平息祸乱,为残死妖族手里的凡人渡魂,自己却惹了一身伤回来,你不但不知道,还抛下他去处理其他事,你真的太残忍了!”
“祁焓如今魂飞魄散,你居然还把他的身体放置在在玄冰洞中,死者为大你知不知道!”
“你就别假惺惺的了,六界没了你温暮神的君不行,赶紧回你那长生殿,别在这里来。我叫你滚,你听不明白?”
“珧泱,你够了!我知道祁焓为我付出了许多,可是我也是身不由己,我生而为神,肩负六界,注定与他无法周全!你凭什么这么指责我?这是我和祁焓两个人的事情,还轮不到你来插手!”
……
回长生殿这几日总是梦到以前的事情,夜凉如水的晚上我竟难受的想哭。
我擦擦额头上爬满的冷汗,索幸不再继续睡。我往香炉里添了一勺香丸,缭缭青烟从香炉的缝隙里溢出,让整个夜色愈发的朦胧。
今晚没有下雪,外面月亮正圆,满天的星宿布成银河,有些星星还调皮的眨巴眨巴眼睛,冲我笑。
我突然想去那星宿海,拾起一件湖蓝色的披风搭在肩头,沿着长生殿的小径漫步过去。
我喜欢银杏,但是那仅限于秋季漫山银杏金灿灿的,风轻轻一吹从枝头飘落下来,那种心境真的很美好。可是比起银杏,我更喜欢西天释迦摩尼殿前的那些古树。
菩提往生,阎浮提,无忧,龙华,他们虽然华丽,但是却是很美好,名字好,象征好。这长生殿中四处都是我从释迦摩尼那里讨来的古树,当初种在在园中时还只是一颗小苗子,如今已是参天大树,长的茂盛异常。
以前祁焓在的时候,有空总会带我去西天听听释迦摩尼的讲座,一起讨论佛经,可惜如今想重温昔日情怀是妄想了。
不知不觉已经到了银河边上,我寻了一处好位置坐下,居高临下的看着夜色笼罩中的天宫,这就是我所要守护的地方,我这一辈子恐怕都得系在此处了。
我想着想着睡意渐渐涌上来,昏昏沉沉的便在这银河边上睡着了。
等我醒来已是第二日的正午,我腾着云朝长生殿去,刚到殿外便瞧见几个魔界的人从殿里出来,我挑眉,心想应该是魔界有了什么动作。
果然是这般,重明伯伯让那几个魔界使者送来请柬,说是之前打伤我实在过意不去,便邀我去魔界玩几日。
——
“在墟沟壑你为什么要救蕴玚?”
玄衣男子立在窗前,并没有看身后躺在贵妃榻上的女子,“没有为什么,我想救便救。”
想救便救。
女子似是听了什么笑话,噗嗤一笑,却是笑意不达眼底。
“你别忘了是谁让你活下来,把你推到如今的地位,你可别做的太过分了!”
玄衣男子眼睛眯着,“是你么?你还真看得起你自己,我的过去一片空白,连我自己都弄不明白我从何而来,你就清楚?”男子转身,“哦,难不成你私自瞒着我什么?”
女子面色铁青,眼中是满满的怒火,“哼,我能瞒着你什么?你如今这般风光,我又敢瞒你什么?”
“最好如此。”
女子虽是不满,但总归是有些忌惮玄衣男子,“我告诉你,蕴玚不是你能招惹的,你还是远离她的好。”
男子盯着榻上的紫衣女子,“你总是让我远离那蕴玚,呵,意欲何为?”
男子许久不见女子回答,觉得无趣,看看外面的日头,道:“罢了,你若不愿说我也不逼你,只是我不喜欢别人强迫我做事……帝君让我去玄天殿议事,没事不要找我。”
女子看着玄衣男子远去的身影,气的一手将矮几上的茶盏推落下地,茶盏应声哐当一声碎做几块,白玉镶的地板上是褐色的茶渍。
——
我让素衣给我找了套衣裙出来,替我梳妆打扮一番去魔界赴宴,可是行到南天门时觉得应该向寞翟交代一声,便又折回去。
在北珩山习惯了穿布衣,如今回了九重天,到底是要顾虑一下面子的,但也不像今天这番被素衣打扮如此。一袭橙色的及踝棉裙,一双小巧的白色绣鞋,还有一件白色的披风,好在不是一身的白色,否则别人看到我还不知道会怎么想了。
头上的步摇随着我的脚步叮叮当当的响,我到难得的心情好,没把它给摘下来。
玄天殿外冷冷清清的,一个守门的仙婢都没有,许是偷懒跑哪里去玩去了。
我轻手轻脚的行到殿门处,一把推门,却见满殿的仙君坐在一起商量事情。
我顿时有些尴尬,扯了一抹笑,到嘴的话还没说出口又被生生的憋回去了。我错愕的看着众仙君中的紫衣男子。
我不敢置信的擦擦眼睛 ,我才知道这并非幻觉,而是实实在在的。几米外的紫衣男子倚在檀木椅背上,一只手撑着下巴,眼睛也看着我,嘴角噙着淡淡的笑。这么真实的场景却让我觉得陌生。
九万三千六百年零八个月又十三日,他是回来了么?
我以为我与他相见会是在北珩山的某一处,他凯旋而归,我守得云开见月明,可是我怎么也没有想到我们会是在这样的地点,这样的环境中见面,他带着戏谑的笑,我一副不明所以。
殿内的仙伯们惊得下巴都有些合不上了,许久才回神。上座的寞翟率先起身准备行礼,我摆手,“行礼就免了,我不知你们在议事,不小心打扰了,真是不好意思。”
仙伯们面色各异,我跨过门槛挑了个位置坐下,“既然你们都在那我就说了,魔界派人给我送来请柬让我去玩耍几日,我应了。只是这素衣伤还未愈,没人随我一起去,所以寞翟遣个人随我一起去?”
寞翟有些不自在,拱手道:“不知神君想让谁随您一起去?神君觉得元勿怎么样?”
我撑着下巴,看着下面的紫衣男子,笑道:“那日在墟沟壑元勿为我护法受了伤怕是还没好,还是让他养着吧,若是让他带伤随本我去魔界,回来还不得掀了我的长生殿?我瞧着这位仙君身子骨好,不如就你吧?”
紫衣男子顺势起身,道:“神君还是另择他人……”
仙伯们擦擦额头上的汗,大气都不敢出。寞翟也是左右为难。
“不,就是你!”我咬牙切齿道。
——
我们掉在这个结界里已经好几个时辰了,但是我们俩谁都没有想办法出去。
我沿着这片树林一直走,祁玙亦步亦趋的同我并肩而行。
披风硕大的兜帽遮挡住了我的视线,我没有办法看清他的神情。
“我们这么一直走也不是办法,”我抬头看了看渐渐黑下来的天色,我们已经在这林子里转悠了几个时辰,好在我的体力值高,不然早就走不动了,“天色不早了,今晚应该还会下雪,我们得找一个地方休息。”
祁玙停下来,许久才说话:“神君说什么便是什么。”
我强行把他带出九重天,然后却遇到一只凶悍的老鹰攻击我们,但它并不是意在伤害我们,只是把我们打入这片林子。
他比较不是祁焓,不会对我和颜悦色,这么久了还是摆着一张臭臭的脸,连简单的扯扯嘴角都吝啬。我毫不在意的看了他一眼,“你还在怨我把你带下九重天?男子汉大丈夫,没想到你竟然这么小气,啧啧……”
“……”
“你不说话也没关系,我说便是。小心我吵死你!”
我们又在雪地里行了许久,终于瞧见了一个山洞,我信步进去,却是被吓得落荒而逃——里面有一条青色的蛇。其实并不是什么大蛇,连蛇精都称不上,可是我还是不由自主的害怕。
我瑟瑟的拉着祁玙的袖摆,他好像并不喜欢我这样,可是无奈我拉的紧,他没办法打掉我的手。
他看着前面石头上盘着冬眠的小青蛇,问:“神君怕蛇?”
我想他现在一定是极其的鄙视我,堂堂一介神君,竟然还害怕这些东西,可是害怕是由心而生,我实在没办法征服这份害怕,我点点头,又想到他看不见,“我打小便害怕这些东西,祁玙呀,你能不能把它弄远些,额……要不我们在走走,看还有没有其他的地方可以供我们休息?”
他笑了,这是我头回听他笑,“你居然还会笑呀,我还以为呢天生的就是一个冰窟窿呢!”
他抿嘴,利索的把那条蛇转移出去,然后施法从外面弄了两捆干木柴进来生火。虽然那条蛇已经被弄出去了,可是它毕竟在这里面呆过,我一想着就是一阵发怵,所以死皮赖脸的挨着他坐在一起。
天色慢慢的沉下来,外面也下起小雪,地面上一片雪白倒让这无月的夜晚不至于那么黑暗。洞里柴火燃的噼里啪啦做响,其实我们两人是不用点火取暖的,可是黑漆漆到夜晚总归是恐怖的,有些光亮心也会安定些。可是我袖中好像有两颗夜明珠,这火比起我的夜明珠清晰度倒没那么高。
橙黄色的火光映在祁玙冷冽的脸上,让他的五官更加迷糊。我不知道这个人是不是我一直在等的那个人。
神陨落以后化做飞灰散落在天地间的,滋养世间万物,并且不能入轮回道。复活的唯一办法便是用聚魂珠聚集散落的魂魄然后用原来的真身孕养收集的魂魄,这样才能重回世间。
两个月前我去了冥界一趟,可是并没有得到我想要的答案。
那晚冥王跟我说的我至今记忆犹新——
“延和神君可是投入轮回道了?”
冥王惊异的抬起头来看着我,然后又低下头去,“延和神君未曾投入轮回道。”
“小仙有话不知当讲不当讲……”
“有什么话尽管说就是。”
冥王一身青色的官服,黑糊糊的脸抬起来,眼睛里却是有些迷茫,“神君掌管天地万物,该是明白不论是上古真神还是后古经过历劫晋升的神祇,都是不可投入轮回道的。就算是用旁的术法收集到神祇的魂魄也是不容易的,至少是比收集一些小仙君的魂魄难上千万倍……延和神君虽然身体没有化做飞灰,可是这么多年了,延和神君他……”
我听着冥王说的话,猛不丁的把手边的茶盏给掀翻在地,“我知道了,你不必再说了。”
祁焓的身体我一直存在天外天,可是上次我回去的时候他的身体却不见了,这只能说明祁焓的的确确是复活了,而且很有可能就是我身旁的这位祁玙上仙。
我和祁玙在这个山洞里呆了一晚上,第二天是个难得大晴天。外面光秃秃的树上隐隐传来鸟儿的鸣叫声,刺眼的阳光照进山洞来。
昨晚我害怕那条蛇会在半夜爬进来,所以一直提心吊胆的,直到丑时(夜里一点到三点)才迷迷糊糊的睡着。我哈欠连天的坐在一旁,脑袋里还是一片浆糊,根本不知道我在什么地方。
“祁焓,这是在哪里呀?”
对面的玄衣男子没转头,依旧坐在哪里,“你认错人了,我是祁玙。”
祁玙?
“你不是祁焓么?哦,你是那个祁玙,呵呵,我们在哪里呀?”
他没理会我,我也不恼,安安静静的坐在石头上醒神。
等我醒过神来,才意识到我刚才又在说胡话了。我尴尬的咳了两声,就听见祁玙说:“好了?”
我嗯了一声。
“那就想办法出去。”
我嘟囔着说:“为什么你不想办法,要我想啊?真是的。”
祁玙好像没有听见,径自起身朝山洞外走。
“这个结界是上古遗留下来的,并不难解,只是我现在还解不开。”
祁玙看着头顶那金色的结界,“为什么?”
“我上次在墟沟壑的伤还没有痊愈,还没办法解开。”
他诧异的看着我,暖和的手探上我的脉搏,“怎么还没好?”
祁玙放开我的手腕,有些别扭的说,“你的伤只要好好调养就可以了,最近切忌不要使用什么灵力。”
我眨眨眼,有些讶异,到嘴却换了个说法,“那我们怎么出去?”
“你把办法告诉我,我来解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