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生的所有陷阱,都好像有人设置好了。——刘琦鹏
在一生当中,总会遇到一些与众不同的人,这群人有着怪异的思维、莫名其妙的话语、诡秘的举止。他们很危险,他们很无情,为达到目的他们不择手段。他们有着一种异乎寻常的吸引力,迷惑你去接近他们,然后紧紧的抓住你,将你一步一步的引入陷阱,彻底的颠覆你的人生。
有人说,遇到他们,是命运。那么,命运是谁给的?
苒深永远记得那晚与那个男人的谈话。
甚至有时她在认真给病人换点滴的时候,谈话的片段都会突然冒出来,在她的脑海中录像带一般的晃一遍。
就像着了魔怔一样。
——她出神的时候,都会换来病人的哀嚎与责骂;而她只是不小心调快了点滴的输液滴数——这看起来没什么大不了的。
“可是我总有不好的感觉。”那个男人是这样说的,苒深还记得他说这句话的样子——他凝视着酒杯,一副眉头稍锁却又有点玩世不恭的样子,就像唐伯虎对着扇子发牢骚——话里有话。
苒深把这些形象一点不落的描述给警察,一位短矮——头顶刚够到苒深的胸——的圆脸警官。
“计莜凌的男友?他叫什么名字?”警察问道。
“项成涯。”苒深端坐在长椅上,白色的护士服低垂在地上。
“记得他的样子么?”警察问着,持笔在一个小本子上沙沙的写着。他的厚嘴唇抿在一起,就像一只被马蜂蛰了的猪——左肩靠在墙上,右脚搭在左腿膝盖上——一副谁见都想揍的吊儿郎当的模样。
“瓜子脸,淡眉。当时穿了一件白衬衫,身材很好,很帅。”苒深闭上眼睛,陷入苦思,“其他的……记不清,对了,他笑起来不露牙齿。”
“不露牙齿?”问完这句,警察闷哼一声,吸溜了一下鼻子。
“恩……不论笑还是说话,他从没露牙齿。”苒深解释道。她皱起眉头,忍着恶心听到警察吞咽的声音——他咽了自己的鼻涕。
“还有别的么?”警察干咳一声,用笔挠了挠额头,又吸溜了一下鼻子。
“没了。”苒深站起来,向一间病房走去。
“苒小姐,感谢你的配合。”警察在后面说道,递过来一张名片,“如果记起了什么,就联系我。”
他又吸溜了一下鼻子,随之又是吞咽的声音。
苒深回头,远远的伸出手,接过名片。
弥临。
好像和尚的名字。
脏兮兮的臭和尚。
“我会的,如果记起什么东西,第一时间去找你。”苒深说道,低下头看手里的名片,她巴不得这个脏警察赶快走。
弥临呼了一口气,懒散的转身,脚吸着地,头也不回的走了。
医院特有的消毒水味道在走廊里弥漫,嘈杂的声音不知从何处传来,苒深皱了皱眉头,将手插进衣兜,向厕所走去。
好想辞职。
每天顶着刺鼻的味道,忍受病人的无理取闹,计莜凌死了,反倒像是解脱。不必再在乎世间炎凉。想当初选择学护士专业,真是脑子里进了氧氟沙星,所有正常脑细胞都阵亡了。
消毒水的味道愈来愈浓重,苒深经受不住用衣袖捂住了鼻子。
一名护士居然禁不起医院的味道。三年来计莜凌总是这样挖苦苒深,两只手比成中指,年轻清纯的脸上拌着鬼脸。每逢那时,苒深都会嫌弃回去,开玩笑的喊着:“杀了你!”
计莜凌真的被杀了,她曾经鲜活的肉体如今分散在市里的任何一个角落。
对不起。
苒深默念了一声,随后她自己愣了一下。
对不起?
消毒水的味道达到了不能忍受的程度,勾起胃部的不适,一阵恶心,苒深差点吐出来。眼泪在眼睛里打转,她扶墙而行,向走廊尽头的窗口走去。
经过一间并不起眼的病房。
“是那个凶案。”浑浑噩噩的,苒深听到病房里似乎有人讲话。
“快去找警察。”一个女人的声音,是个老女人,声音沙哑,略显沧桑。
苒深心里疑惑,她忍住呕吐感与晕眩感,扭动门把手,推门而进,却只看到一张病床,床上躺着一个老人,他正斜靠在墙上看报纸。屋里没有别人。
“你在跟谁说话?”苒深问道,却有气无力,身体渐渐前倾,慢慢的瘫软到地上。
“没人啊。”老人吃了一惊,说着,他急忙从床上下来,腿脚不利索的蹒跚到苒深身边,费力的把苒深拉起来,扶她坐到床上,自己坐在她身边,问道,“姑娘,发生了什么事么?”
消毒水的味道在鼻尖挥散不去,它攻破毛孔,渗进血液之中。
苒深摇了摇头,她好晕,好累。她失去了意识,不得不倒在床上,睡了过去。
等她醒来,已是凌晨两点多,呕吐感已经不在了,但是头依然晕晕的,晃晃脑袋,脑液似乎在动荡。她发现自己躺在病床上,盖着散发着药味的白被子——自己就是被这难闻的药味熏醒的——那个老人坐在一个小凳子上,借着昏暗的灯光看报纸——苒深心里忐忑了一下,急忙起身从床上下来,躬身穿鞋。
老人放下报纸,安静的看着她。
“对不起。”苒深躬身说道,“实在抱歉,我……”
老人摇了摇手,阻止她说话,微笑着问道:“小姑娘,你要走么?”
苒深点了点头,说道:“我这就回家,打扰您休息了,实在抱歉。”
老人摇头,笑呵呵的说道:“没事没事,倒是你一个小姑娘,这么晚了一个人回家,出事儿了怎么办?”
苒深搓揉着眼睛,不知该如何是好,家里离医院并不远,可是她真的不想在这种时间在大街上行走,特别是,许莜凌刚出了事……想到许莜凌,苒深心头一揪,她低下头。
消毒水的味道又开始在鼻尖飘绕。
老人忽然凑过来,一只粗糙的手指抵住苒深的胸卡,说道:“真巧,我也叫苒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