敖濯睁大眼睛看着我，足足过了一盏茶的时间之后，他推开凳子站了起来。
“……凤之颜，有意思么？”他走到我面前，凑近我一字一顿地低声说到。
这个时候，我发现他原本乌黑的眸子已经化作了海洋的湛蓝。
——而且，还是已经蓄满了海啸风暴的那种。
“我真的没有开玩笑，不信你再仔细看看我，我是凡人啊！”我连忙摇头，随即指着自己的脸急声道，“我今年只有十六岁而已，三百年前我还不知道在哪呢！”
敖濯的眉毛慢慢皱成了个“川”字，他的眼睛直直看进我的眼中，似是要把我从里到外剥皮扒骨地仔细推敲一遍。
被他看得浑身发毛，我禁不住小退了半步。
“奇怪，你的本相……你真的是凡人？”不知过去了多长时间，敖濯终于直起身子退回了座位。
“我本来就是凡人，我师父和我一师门的同修都能够证明！”见他瞳色渐渐恢复乌黑，我赶紧用力点头。
“……除了白斐，你师门都有哪些人？”敖濯脸上神情一时间变幻莫测，半晌之后他突然开口问我。
“我二师弟路之葵是山泽精灵，三师弟敖湛从没见过，四师妹涂山芷南是狐妖，五师弟昆翎是鲲鹏一族的宗家少主。”见他问这个，我便毫不犹豫地将师门里的所有人都给数了出来。
“——你还说自己不是凤之颜？！”可谁知敖濯刚听完我说的话，竟然就气得一掌拍碎了面前的桌子。
在木屑与食物残渣四散飞开的瞬间，我立即起身拔腿就跑。
“凤之颜你站住！”身后，敖濯气急败坏的吼声紧接着便响了起来。
“都说我是颜一镯了！”我一边跑一边还不忘给自己腿上现画现拍了个神行符。
也许是因为敖濯忌惮碧水城的治安，也许是因为敖濯是背着东海龙君来堵的我，总之跑出醉长生后只几条街我就完全甩掉了他，然后便心有余悸小心谨慎地返回了碧水城驿馆。
一进驿馆，我脑门就被什么东西猛地抽了一下。
“谁偷袭我？！”我捂着额头连退三步，眼都没睁开就大声吼到。
“为师叫你不要到处乱跑，你就是这样左耳进右耳出的？”
熟悉的稚嫩嗓音慢悠悠地钻入耳中，我立马睁大了眼睛。
“咳……师父，你这就从龙宫回来了？”我有些尴尬地挠了挠脸颊，尽量让自己的表情看起来自然一些。
“为师再不回来，恐怕你就要把碧水城翻个底儿朝天了。”师父一边把玩着手里有他半人高的纸扇，一边仰着头看向我，“刚刚有人来通报说在醉长生酒楼有个姑娘在店里同一位龙族公子一言不合打了起来，我听那人描述就知道那姑娘肯定是你——阿镯，不是为师说你，就你这点几乎可以忽略不计的修为还敢去和别人打架？”
“……师父，你觉得以我这点几乎可以忽略不计的修为，我敢去和别人打架？”一想起刚才的遭遇我就气不打一处来，要不是不想让师父知道我已经和敖湛与“阿颜”的故人接触过，我真想抓着他的前襟将他提起来好好逼问一下东海当年发生的事情。
“为师谅你不敢，既然事情发生在酒楼，想来也该是对方与你抢菜时太过霸道才对。”师父闻言点头，伸手摸了摸下巴，“——只不过碧水城治安向来不错，又有哪个龙族小辈竟敢在东海龙君眼皮子底下随便乱来？”
“这个……”我并不想把敖濯抖出来，可不等我继续往下说另一个声音就从我身后响了起来。
“不好意思，那个‘龙族小辈’正是区区不才在下我。”敖濯的声音听不出喜悲，但我却从他的话语里听出了一丝咬牙切齿，“白斐，这没多年不见你倒是返老还童了不少啊。”
“敖濯，你倒是一点都没变。”师父先是一愣，随即微笑。
我似乎从中看见了一阵剑拔弩张的电光石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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