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水初生,残梅尚华,一览碧波微漾,湖中小亭散出袅袅烟云,竟使得小亭好似隔世仙境,不知从何处落在此处似的.
送离了未止,指尖划过一张墨迹未干的雪笺,正是方才誊抄的叶家长女留与未止的遗信.
所谓长生劫,那人也并没有一味索求.诚然,自他找到我,我便看出他的心并不在长生劫上.
他只是把这样一个平凡而微小的故事,卖与一个素未谋面的陌生人,让这个陌生人将他和她的故事流传下去.
我自然不会拒绝.
说书人,有时也是个奇特的角儿,尤其是在这样奇特的客栈里.
并未多想,灌了口凉茶,方才觉得,这茶凉的有些过凉了.
正感伤,忽而觉得身后有些不对劲,未等我回身细看,只觉一庞然大物猛然挂在身上勒的我险些岔了气,无奈缓过神来淡淡道:“男女授受不亲……”
诚然说这句话时,素指轻微一颤,只是又柔和的拽了拽险些勒死我的人的衣袖.
“夜凉凉,本掌柜现在暂且没时间调戏你,你无需自作多情,我之所以来是因为外面有个女的叫嚣着寻你,一副我们不把你交出来就要拆了客栈的形容,想着许是你早些年头在外欠下了些风流债,就没动她,你自个儿看着办吧,”果然是掌柜暗红无误,只是她说的诚恳,完全不像是玩笑话,却让我一口茶呛住了,她竟认真看了我半晌又憋出一句,“男人啊,年轻时难免做错些事儿,是你干的就认了没什么大……”
我默不作声回过头面无表情将一道符贴在了她脸上.
“交出长生劫,否则,我就拆了此间客栈.”
眼前女子红衣红衫坐在桌案,轻纱半遮面,语气冷硬,眉宇间却没有丝毫杀意.
我淡淡坐在她对面,看出她很是紧张,不然,她握剑的手也不至于颤抖成这样.
周围人一副看戏的表情,我似乎在管家安宁脸上看到一抹幸灾乐祸.
还真是……
“听见没有?”对面女子猛然拍了下桌子,我方才把视线转过去.
还是太嫩啊.
面上依旧没有任何情绪,心底对这个人却已放松了大半警惕.
一个只会虚张声势的人,根本无需畏惧.
我就这么淡淡的回望着,淡淡的给自己倒了杯茶,看戏似的看着对面女子,等着她的下步动作.
愚蠢两个字,形容她不为过.
周围一圈人看着我二人大眼瞪小眼,憋的已然满脸都是戏.
那女子终是沉不住气,忽而寒光一闪,剑已出鞘,已然刺来直奔我面门.
不过就这速度,够我喝完一盏茶了罢.
甚至没有人表示惊讶,我只把茶盏向前一迎便抵住了她这忽而发难的进攻,剑到底锋利,杯盏已然破裂.
她依旧狠狠的瞪着我:“你……”
“倘若你态度好一些,兴许我还会听听你要长生劫的理由,可惜既然你毫无诚意,那这个理由也不需要了.请自便.”她站着,俯瞅着我,那感觉我有点不舒服,于是三言两语欲将她打发了,起身虚虚行礼,又对周围看戏的小伙伴打了个照面,捻着茶杯轻抿一口打算遁了.
“站住,”她顿了顿,看出一丝焦虑,然唇畔的一抹笑意有些晃眼,“我来自叶家.”又顿了顿,补了一句:“我叫叶殊.”
我再次被茶呛住了.
“夜凉你还不承认,听到叶姑娘这名字脸色瞬间变了,竟然还给我贴符!”不知何时冒出来的暗红愤然抓着我那一纸符文,旁边缓缓摇着扇子忍笑的,竟是叶泽.
无视暗红,回眸扫了那个自称叶殊的女子两眼,她是那般无害的模样,可笑容却愈发清晰,冥冥中有一种不可忽视的力量逼压,我忽而觉得,之前轻看了这个人.
她自然不可能是未止口中的叶殊.
可这一日听闻两个叶殊,难免有些诡异.
“你是谁?”想来一时半会儿也解决不了,于是我干脆又倒了盏茶,默默看着她.
“叶家人,叶殊.”她一字一句准确无比的道.
“所以呢?”我继续压着情绪,不动声色.
她十分确信,我听到这个名字会感到惊异,于是她报了这个名号.
而这个名号,是不久前我才从未止那里得知的.
如此看来,要么是她与未止合手诓我,要么是她从未止那儿偷来讯息诓我.
我总是觉得,整件事情,都是一种古怪的存在.
“所以,我要你交出长生劫.”她是这样坦然,好似我把长生劫给她是天经地义的事情.
“我不给,又如何?”周围已无人多语,看着她,就像看着一个鬼.
“那我只好拆了这里.”她似乎是惋惜的叹了口气,指尖忽然划出一个东西.
我自然是看到了,于是在她动手挤爆那个东西前一张昏睡符已然贴在了她面门上.
我分明看到她闭眼前眼神中一抹快意.
我愣了片息.
这个女子从一开始的紧张愤慨,到现在的淡然甚至镇定,不过几秒钟,我到底错过了什么.
倒是个演戏的好料,可惜,栽在了我手里.
按动她的腕骨指尖发力,那小小的囊包就被我夺了下来,顺手扔给暗红让她把这玩意儿扔河里去.
“这女子来的蹊跷,我带回去审一审,”轻轻叹了口气,不置可否,我有些拿捏不准.
“这几日客栈多些人守夜,仔细别让人抓住空隙毁了这里,否则老板娘云游回来……”我故意不说下去了,反正大家都心知肚明.
话至此大家也都散了个忙个的,似乎没人察觉出那抹蹊跷.
低头看着昏睡的叶殊,我又是一声轻叹,比划了一下,默然拖起就走.
“夜凉你不至于这么残暴……”说罢暗红还未等我把符丢过去,跑了.
今夜又是无眠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