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蒹葭】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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世有官宦白家同胞姐妹，长女名白霜，次女名白晞.

据传闻二女花容月貌，倾国倾城，堪比沉鱼落雁，闭月羞花.

只是白家世代为武官，虽这一代是两个女儿，却是巾帼不让须眉，双双提枪上马便可卫国杀敌.

富贵人家又少不得教些读书识礼，不得不说白家老头教育这两个闺女儿可谓是煞费苦心.

尽管如此，两个女儿还是一个善文，一个偏武.时光倏忽过，白家有女初长成，十七八岁，也该嫁人了.

家中聘书不断，媒人更是把白家门认作了自己家，不时有百官后生前来拜谒，只为一睹白家二女之风采.

可白家老头死活不答应，道是时候未到.

这一日，白府上下又是一阵鸡飞狗跳，只是鸡飞狗跳次数多了，两位姑娘都是见怪不怪，任凭自家老爹忙里忙外，倚着微风浅酌几壶，慵懒赖在花园里的湖心小亭手谈几局.

“姐姐，听闻这回来的是东南四州巡抚赵家长子，”白晞不紧不慢丢下一子，唇角上扬，戏谑难掩.

“怎么，莫不是妹妹听了赵公子之名有些春心萌动了？”朱唇轻启，白霜回以一笑，紧跟一子.

“怎么会呢，妹妹只是好奇，有此良人，也对不上姐姐胃口？”白晞笑道.

“妹妹真会说笑，”顿了顿，白霜撑着额，玩弄着指尖棋子，“话说回来，妹妹你可是已有意中人？”

“姐姐觉得呢？”思索片刻，白晞抬头，修长玉指又掷下一子.

“我可听闻，妹妹你对某位皇族中人十分钟意，可是真的？”白霜又跟上一子，盈盈笑靥如花.

“姐姐的讯息是从何处来的，我怎么从未听闻过这糊涂消息？”口上这么说着，白晞脸却分明红了，仿佛抹上一层腮红.

白霜掩唇轻笑，凑近了自家妹妹:“怪不得家里来了那么多拨人，妹妹也不曾动过心，原来是心有所属啊.”

白晞重咳一声，连忙掷下一子，明眸善睐隐隐有光:“姐姐莫再打趣妹妹了，下棋下棋……”

白霜却是并不理会，笑意不减:“我看九小王爷也是真心实意喜欢你，不如让父亲请旨……”

“姐姐！”白晞皱了皱眉，轻轻推了白霜一下.

白霜一挑眉，反手就要在白晞额际敲上一记，白晞顺势避开，二人回眸相视一笑.

说来也巧，今朝有八王爷与九王爷恰是同胞所出，长相是九成九的相似，品性倒是截然不同，一个胜似孤傲清高世外仙人，一个宛若风流倜傥逍遥公子.

更巧的是，二位王子皇孙与白家姐妹同岁，在为数不多的几次宴饮上，白家姐妹与两位皇子有个几面之缘.

点头罩面间，白家幺妹与皇族小九就这么一见倾心，两心相悦，三生有幸.

两人明目张胆的眉来眼去，私下还有几封传信，字字情深不悔，相见恨晚，白霜这个做姐姐的再怎么不谙世事，也能看出个明堂来.

只是，妹妹初尝情滋味，难免会失了冷静，奋不顾身，自个儿也当为她提点提点，免她作出什么傻事.

白霜正想着，一家仆却已踉踉跄跄飞奔而来:“大小姐！二小姐！”

白晞霎时端坐好，理理衣袖，冷静问道:“莫慌，何事？”

家仆半是惊喜半是忧虑，道:“九王爷来了！”

白霜默然倒酒的手顿了顿，回眸只见白晞白了一张脸，刹那间又红润起来，唇角勾起，双手隐在袖中轻轻抖动，白霜看出那是因为紧张，故而放下酒杯，一面宽慰的抚了抚她的手，一面淡定问道:“王爷所来何事？可需我姐妹二人出去迎驾？”

家仆这才正色道:“王爷方才正与白大人讨论朝中事务，啊，说什么什么闽南兵变什么的，想来暂不需要二位小姐露面.”

白霜揉了揉眉心，摸了摸白晞的脑袋，淡淡的吩咐道:“你先去前面盯着，有什么情况及时汇报.”

待家仆得令奔走，白霜这才浅笑打量着自家妹妹，戏谑道:“妹妹那么兴奋做什么，可是因为你的佑廷哥哥来看你来了？”顿了片息，未等白晞红着脸回话，白霜伸手理了理白晞微乱的鬓发，笑道，“就这副仪容去见他？不换身衣裳？”

闻言，白晞慌忙跳起身，笑着告退，闪身进了自己房中.

白霜自顾自又酌上半杯，趁着几分醉意，坐姿不雅的懒散半卧在席间，似笑非笑看着妹妹的闺房，无可奈何摇头叹息.

酒至三盅，白霜斟酒的手一滞，一声清脆的落地声随即而来，眯了眯眼，白墙黑瓦间，来者脚踏墨靴，一身鹅黄，袍角袖边金丝绣有式样，因年纪尚小未及冠，青丝些许凌乱迷了双眼，却也掩不住一双含情目，几分风流几分恣意望向亭中.

白霜不紧不慢起身，理了理素衣广袖，欠身施以一礼:“见过九小王爷.”

九王爷谢佑廷闻言轻笑，叩着折扇，俯身作揖，再将缓缓走来，边走边吟:“怅然遥相望，知是故人来？”

白霜勾了勾唇角，生出一个客气的笑:“九王爷好雅致，”稍作停顿，侧身虚引，“舍妹尚在房中，九王爷在此稍稍候上一候，待我遣人前去催上一催.”

谢佑廷眉稍一挑，信步走进亭间，寻了个座坐下，自顾自斟酌一杯，举杯笑言:“白大小姐当真好性情，本王佩服，借此杯敬之！”

白霜含笑抚樽，正欲答话，恰此时，庭院厢房那头扉门初开，莲步轻移出了个美人.

叶眉凤眼胜貂蝉，锦衣云袖赛玉环.

美人启唇轻笑，纤腰盈盈，玉指轻扣，俯首作揖，清甜的嗓音扣人心弦:“奴见过九王爷……”

谢佑廷举杯的手一颤，竟是痴了，白霜暗笑，不动声色引了自家妹妹而来，姐妹二人对视一眼便也了然.一切尽在不言中.

白霜稍稍欠身，戏谑笑曰:“九王爷，我这便把舍妹，交付与你了……”说罢便退了出去.

“姐姐……”白晞脸色微红，看不出是抹了胭脂，还是别的，只是四字楚楚动人.

谢佑廷轻咳一声，微微点头算是还礼.

白霜抚着广袖，缓步走上青石小路，隐隐含着一丝酒香，几分醉意不至酩酊，自己却清楚的觉得，如此春光当真烂漫，眉峰望处，亭中二人隐约双双缱绻，执手箴言，不觉间笑意愈甚.

时过境迁，该放下的，早已放下.心中自然坦荡轻松.

拐过一处假山，清风徐来，忽而笑意一滞，凤眼微挑，只见假山旁的竹林好似因微风拂过而荡漾着，余波久久未平，明眸中多了几分警惕，于是脱口喝出:“什么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