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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回 板桥艳遇

长河观柳

看完万寿山的景致,大伙就歇在太乙殿。

次日,太阳老高才起,辞别和尚下山,何焯老先生早在路边等候,张照等三人有事要回衙门,大家只得各行东西。

依旧渡过长河,返回馆驿,离上次酒肆不远、柳林深处有几间土坯房,与那酒肆相差甚远,此处便是和老先生的学塾。

板桥、金农等人驻足细看,门前有一小水沟,往前延伸汇入长河。小沟上有一小桥,桥边也栽几棵柳树,长长的柳枝垂到水面,桥下荷叶被流水冲得歪歪倒倒。有些杂物绊在其中,微微发出一些臭气。过小桥便是有些残破的篱笆,尚有无数月月红盛开,火红一片,不知老先生如何寻得这里。

过了小桥,绿荫下有一红衣女子正埋头读书。这女子约莫二八年纪,云鬓高挽,略施粉脂,纤纤玉手只顾翻动书页,全然没顾周边动静。

板桥示意众位留步,囊中取出文房宣纸,就旁边石板上铺开,几笔勾出一幅《柳荫图》,盖上“雪婆婆同日生”印,走上前对女子深鞠一躬,道:郑板桥“小妹:愚兄不才,沉鱼之容尽在纸上,望赐教。”

女子抬头杏眼圆睁,似有不快之意,正色道:饶杏儿“尔等何方狂生?如此轻薄!”

李鳝忍不住吃吃笑道:李鳝“淑女请息怒,此乃昆仑山下之江湖术士也。

女子柳眉倒竖:饶杏儿“无论你甚么山头,与小女子有何干系?江湖术士多乃行骗之人,快滚开!”

黄慎连忙过来凑热闹:黄慎“实不瞒小姐说,这厮就真是个贼,不知从哪里窜出来,说不定即刻就有人追来,休得理他!”

郑板桥击了黄慎一掌:郑板桥“你才是贼。”

女子收起书本,看了看李方膺,道:饶杏儿“尔等都不是甚么好东西!只有他像个正经人相”

何老先生从后面赶上来,连忙斥道:何焯“杏儿不可失礼,此乃贵客驾到。”

女子面露羞色,呆呆望着,有些迷惑不解。

何焯“平日你不是喜欢《道情十首》吗?作词人就在你眼前。”何老先生说道。

这《道情十首》专唱贫人寒楚,催人泪下,在京师流传极广,乃板桥旧日所作。女子见说,一片红云飞到脸上,瞥了一眼,飞身进屋。

何老 先生笑道:“这小女子平日娇宠惯了,不知天高地厚,请众位不见怪。”

板桥愣得一时不知如何回答,刚才女子那一瞥,差点连魂都勾走了,烟巷粉楼平日所见极多,深闺良妇也遇了不少,还不曾见得如此绝色的女子,于是拱手向何老先生打听道:郑板桥“请问先生,这是何人千金?”

何老先生答道:何焯“此乃老朽外甥女,姓饶,乳名杏儿,只因父母早亡,随我一起长大。

板桥若有所思,欲问又止。

天色蓦变,远处传来沉闷的雷声,乌云滚上头顶,不一会,雨点落下,大家挤进屋子。

书塾里墙面掉土,地下凹凸不平,桌椅高低不齐,估计是各家凑来的。孔夫子牌位前设一张八仙桌,一把破木椅,这便是先生供书之处。

何老先生带着大伙前后左右参观了一番,然后准备吃饭。

中膳就在书桌上用,大伙围桌而坐,厨下老佣端出菜来,一碟老白菜根咸菜,一碟水煮黄豆,此外还有少许青菜,何老先生不停地向众人致歉,脸上挂着显得内疚的笑意,众人都想不到这老学究生活如此清苦。

酒倒是有,本地北京二锅头,一打开就呛鼻子,与扬州那加饭酒大不一样。板桥本是贪吃之辈,心想,没有肉这酒怎么送下去呢,不说狗肉,就是母猪肉也行嘛,这老先生也真是,请我们来,总得有个准备呀。好在金农这时从外面捧着一只德州扒鸡进来,板桥这才转忧为喜。

酒至半酣,大家都说板桥文采好。何老先生便要板桥写一幅对联,老先生名下哪敢推辞?于是,接过笔墨,饱蘸狼毫,略略思索,随意书成:

  半饥半饱清闲客, 无枷无锁自在囚。

                                    

这对联对仗工整,言简意明,把个教书先生的清苦生活刻画得淋漓致尽;字体如同千年老松,遒劲有力。众人齐声叫好。

听得外面喝彩,屋里饶杏儿轻移莲步,托一瓶衡水老白干出来,此乃杏儿平日珍藏,板桥想,肯定是因我而来。杏儿果然径直到板桥身边,二目相对,低头抿嘴一笑。这一笑更是将板桥弄到云里雾里,浑身骨头都酥了,杏儿如名儿一样,还是那身杏红妆,一双大眼似一潭清水深不见底,笑口一开,玉齿齐列,真有闭花羞月之容。

李方膺没插话,偷眼打量着这绝色女子,一时也想入非非。

板桥暗想,这泥房草庵之中怎藏得如此绝色娇娘?惜日西施也不过如此。妻子徐氏已故去好久,若能与她配成姻缘,也不枉为人一场。正想着,杏儿复出,为板桥满满斟上一杯酒,道:饶杏儿“久闻公子大名,今日方得一见,能否为小女子赐词一首?”

板桥大喜,即兴作一首《杨柳青.有赠》

韵远情柔,眉梢有话,舌底生春,把酒相偎,劝还得劝,温又重温。柳条枝上新鲜,有何限莺儿唤人,莺自多情,燕还多态,我只卿卿。

作毕,掷笔狂饮一杯。杏儿谢过,又道:饶杏儿“有姊妹招哥十分仰慕公子,将《道情十首》唱遍北京,早想得到公子真迹,只是无缘相见,可愿再赠些笔墨与她么?

板桥毫不推辞,只是香墨已不多。饶杏儿转身闺中取来自用的北京红蜜色笺、湖颖笔、紫观后砚,纤手磨墨,板桥兴致更高,想不到家穷文房富,即兴大书一番。

一切完毕,众人抬头望窗外,细雨已不知何时悄悄敛起,长河两岸,云天明亮。板桥想起嘶声竭力传唱的招哥该是什么模样?此刻正在何处?又赠西江月一阙:

微雨晓风初歇,纱窗旭日才温。绣帏香梦,半朦腾,窗外鹦哥未醒,蟹眼茶声静悄,虾须帘影轻明,梅花老去杏花匀,夜夜胭脂清冷。

词毕,又加纹银十两作为粉脂錢附在一起,以表招哥传唱谢意。

板桥把金农扯到学塾外面一个僻静处,一阵耳语,央求金农把心中之事透与何老先生听,金农笑而不答,心想,你这狂生!前日约你去南书房你死活不肯,今日倒求我来了,有你好看的。话是这样说,但是,后来金农还是从中撮合,使二人终成眷属。后来板桥入仕山东范县,饶夫人不失为闲内助,何老先生也在京师重发,聘为五英殿纂修,此是后话。

厨下老佣将桌上剩菜重新热过,大伙正准备继续畅饮,门外传来一声高叫:张照“尔等好生清闲,让我们好找!”板桥定睛一看,原来是张照、陈仕履、何云鵬三人找来了。

李鳝“你们如何寻到这里?”李鳝问。

张照“又不是深山大泽,为何寻不到?何况离前日酒肆不远。”张照道。

三人坐定,张照捧出两包碎银子,道:张照“贤弟们来京多时,想必盘费多已耗尽,兄特将平日所蓄带来资助,不成敬意,万望笑纳。”几番推辞不过,李方膺只得代大家收下。另一包给了何老先生。

众人感激不尽,此举真乃雪中送炭,只是何老先生死活不肯接受,张照道:张照“老人家休得推辞,这些薄礼是晚生送给老先生的寿礼。”何老先生这才勉强收下。

张照这一说,大伙都提醒了,七月七日是何焯老先生的六十大寿生日,转眼就要到了。大伙你一言我一语议论起来,李鳝道:李鳝“六十大寿,重开甲子,人生能有几个?趁我们都在京师,得好好操持一下,尤其是板桥先生,得为主操办才是。”

板桥接过话头:郑板桥“为先生祝寿是我们大家的事儿,我为何要为主?”

李鳝“你当然和我等不一样。”李鳝说完,大家都笑起来。

张照又道:张照“兄台今来还有一要事与各位相商,京师的豪绅与来京的几位江浙盐商要办诗文会,吉日已择,得知各位贤弟已在京师多时,特托我来请,希望看在同乡份上,到场捧热。

江浙盐商大都聚在扬州一带,没有人不知“扬州八怪”。盐商的财富是惊人的,富者以千万计, 百万以下者,才属于小商。在盐商中,以有文化、有修养为荣。如果家中没有字画,就是没有人格,很多盐商大贾,喜欢附庸风雅,不惜重金大肆收购书画。所以很多诗人、书画家纷纷涌向扬州,故有“海内文士,半在维扬”之说。

这些盐商刚来京师,都想在商界露露头角,争相办各种名堂的聚会,为了表示自己儒雅,逢这种场合,经常要请一些诗人、书画家到场。所以希望能请到板桥等人到场充充面子。这本地豪绅呢,就更不用说了,家中有名人字画古董就是光耀门庭,他们不像盐商们用重金收买 ,而是想结识一些知名文人,让儒雅之士巴结他们,主动送上门。

张照的话刚一落音,郑板桥第一个不赞成,道:郑板桥“这帮人没有几个好的,与他们交往,等于跳进污泥里。更不用说给他们充面子了。”

张照笑着道:张照“不是还有‘出污泥而不染’一说吗?”

郑板桥“就怕‘近朱者赤,近墨者黑’,这些人平日里鱼肉百姓、横行乡里,吾等和他们一唱一和,岂不坏了名声。”郑板桥道。

争议了半天,最后何老先生出面调停道:何焯“既然张大人说了,就不要难为他,依老朽看来,也别全去,派一两位到场就是了。”

板桥心里暗想:这老儿受了人家钱财,主心骨也没有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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