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说的每一句都是我心头的伤。
我住的病房不是单人的，旁边有一个和蔼的老人，她对我总是微笑的，会让我想起我在乡下的奶奶。一样的皱纹满布，一样的慈祥温和，一样的花白头发，一样对我笑得宠溺。
这时，一对中年夫妻走进来，走向那个孤寡老人身边。
我听到他们的谈话。
“那个年轻人哭得真伤心啊，遇到了什么事情啊，哭成那样。”
“难免嘛，这里是医院，什么事情哭出来就好了。”
“……”
鹿晗，你哭了。
对啊，哭出来就好了，什么事都不要憋在心里，这样会病倒的，就像此时躺在床上病恹恹的我。
我浑身无力，头也昏昏沉沉的，不知不觉就又睡着了。
——
睡梦中好像有一只手探向我的额头，那个手掌很大很温暖，我忍不住翘起唇角。
折腾到下午晚霞出来，我才是醒来。
鹿晗不在。
我想要坐起来喝水，但是突然被一只手拦住。
抬头。继而木然。
你怎么来了？我没有问出口，就只是呆呆地任凭你把我扶起来，给我后面垫了枕头，又给我倒些热水，甚至怕我烫到，你还仔细吹了吹。我看着你对我做的一切，眼眶渐渐变红，所有不舒服几乎烟消云散。你能来，我很开心。
我就着你的手喝下一杯热水，觉得胃里暖烘烘的，心里也不那么难受了。
你放下杯子帮我掖掖被角，我以为只有鹿晗才会对我做这些，万万没想到你会做，并且是对我做，对你那么讨厌的人做。
“还累吗？”你的声音一如最初，温柔得快要滴出水。
我摇头，眼泪滚下一颗。
“是鹿晗哥让你来的吗？”
“恩。他说你病倒了，让我来看看。”
鹿晗这么说已经知道了，其实也不难猜，那天我与他在酒吧里动静那么大，很显然是因为他才成这样的。
我没有说话，我还没有做好准备就以如此狼狈的样子见到他，也不知道该说什么，如果我解释的话他会听我的吗？
“鹿晗告诉我了，在电话里。”在我神游之际，他突然说出。
……
“朴灿烈吗？我是鹿晗，不要问我是从哪里知道的你的手机号，这种事情一打听就知道了。我不知道你跟伯贤是怎么回事可是他现在状况很不好，发高烧已经两天了还不见起色。我想这和他本身心情也有关系，他这几天心情都不好，好几天不出门，终于给我打电话了却是他病倒的消息。朴灿烈，如果你是有心的人就过来看看他。”
“为什么？我和他又没关系。”
“你还是因为那天他与那个男人的事情耿耿于怀吗？”
“……”
“是那个人调戏的伯贤，他也没有跟那个人调情的意思，只是想看看他能耍什么花招，因为他学过合气道，所以他还是能保护自己的。根本也不是一个随便的人。你既然都和他交了朋友恐怕也能猜出他是怎样的人吧，他怎么会做那种事。何况是遇见你之后，即便以前是，现在不也不是了吗？”
“好，我知道了。”
不过什么叫做遇见我之后。
——
我听完他的叙述，抬眼看看他的脸，发现他也正盯着我。
“边伯贤，你喜欢我？”
隔壁床的那位老人正在沉睡，窗户早已被护士轻轻打开，“吱呀吱呀”的摩擦声响在耳边，晚霞给大地铺上金黄，把我坐着的身影拉得有些长。风轻轻刮起我的病号服，刮在我的脸上，轻轻柔柔。
我有些愣神，没有回答。
他又问我一遍：“边伯贤，你是不是喜欢我？”
我局促不安，对上他清亮的眸子，开了开口却什么都没有说。我的眼睛有些疼，看他的样子也有些恍惚，好像有好多个朴灿烈在我面前。
他看我半天没有反应，终是着急了，把手搭在我的肩膀上一字一句道：“如果喜欢我就回答我，我会跟你在一起。”
我看着他的唇形，皱了皱眉。
我打掉他放在我肩膀上的手：“朴灿烈，你不能这么不负责任。你还有女朋友，你不能这么不顾她。”
他被我打掉手这一举动吓了一跳，又笑笑说：“那不是我女朋友，是我姐，朴宥拉。”
你姐姐？
所以是可以跟我喜欢的朴灿烈在一起了对吗？
——
“朴灿烈，让我想想。”我低头像认错似的说出这句话。
是的，让我想想，事情来得有点突然，我没有消化完你的话。我们不能这么唐突就在一起，我们仅仅见了几面彼此都不熟悉，连鹿晗都知道你的手机号，我至今都还不知道。你没有告诉我关于你的所有事情，我也没有跟你讲过我的事情。彼此不了解的人怎么在一起。况且……
朴灿烈，你爱我吗？
连这个我都是不确定的，这样的两个人怎么在一起。
他小声叹了口气，站起身对我说：“好，我尊重你。饿了吗？我去给你打饭。”
我点点头默许。
他转身往屋外走去，我看着他的背影笑出声。
这些天扰我心神的人告诉我想和我在一起，这无疑对我来说是一个好消息对吧。
可是，我怎么有点焦虑。
伸出骨节分明的手在眼前晃了晃，透着霞光我看到了两只手，一模一样的手。
有些难过，我的眼睛好像变得更坏了。
——
他很快就回来了，手里端着盒饭。
“我喂你。”他对我笑笑。
我的右手还在挂着点滴，没有办法吃饭，只能由他来。
他每当喂我吃一勺饭就会给我吹吹，然后看着我张开嘴巴吃掉。
我的病还没有全好，吃得很慢，每一小口吃得也不多。但是看着他那么温柔专注，我也不好驳他的面子。继续一口一口吃，直到终于吃不下，我抬起头，用我的小狗似的眼睛望着他。
是鹿晗说的，我的眼睛，下垂眼，就像小狗一样，让人怜悯。
终于发挥用场了。
他明白了我的意思，没有强迫我吃，放下碗筷，用纸巾擦擦我的嘴巴。
我问他：“朴灿烈，什么时候我才能出院？”
他伸手摸摸我的额头，那种感觉有点熟悉，就像我做梦那个触感一样。
他还没有回答我之前，我又问：“今天我睡着的时候一直是你照顾我吗？中间还摸我的额头了吗？就像刚刚一样？”
他点点头：“烧好像退了，明天就出院。”
真是难以置信，那么厌恶我的人突然之间对我那么好，不是嫌弃我脏吗，怎么还会温柔地摸我的额头呢？朴灿烈，我越来越捉摸不透你。你那天走的时候骂我的字字句句还是缭绕耳边，我有些头疼，看着你的笑却怎么都无法回应。
“朴灿烈，我不是一个干净的人，如果你只是觉得那天你骂我的话严重，只是为了弥补我才告诉我跟我在一起大可不必，因为如你所看的那样，我经常出入那种地方，我的身体早就不属于我自己。所以不必在我身上劳神了。我是说，朴灿烈，不要来了。”我像是下定决心一般地对他说。
我看到他的目光滞留了一下，但是却是掷地有声：“不干净吗？那我买你。”
我看着他有些哑然，眼睛看向别处。
“你买不起的。”
“我买得起。”
“别耗神了。”
“边伯贤，我就是喜欢你！”
“那你怎么一开始就不说出来呢！看到我的那副模样你不是骂出口了吗？”
“……”
“朴灿烈，回去吧，我累了。”
我盖上被子，把头埋进被窝里，背对着他。
朴灿烈在我躺下不久之后就离开了，他带上门，清晰的脚步声响在整个空寂的长廊里。
我的眼泪无声滑落，浸湿了枕头。
我好像听到我胸腔里的悲鸣，对他的深切留恋。
边伯贤，放弃吧，你如此不堪入眼，怎么可以玷污那么美好的他。
由他去吧。
不要后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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