冰冷的河水瞬间吞噬了萧平笙。巨大的冲击力让她头晕目眩,刺骨的寒意如同无数根钢针扎进骨髓。混乱中,她呛了好几口水,苦涩腥咸的味道直冲咽喉。
东青“郡主!”
东青凄厉的呼喊声隔着水幕传来,模糊而遥远。她能感觉到船体在剧烈地摇晃、下沉,木头断裂的“咔嚓”声令人心悸。
萧平笙船果然被动了手脚!
这个念头在萧平笙脑海中电光火石般闪过,随之而来的是更深的寒意——不仅仅是河水的冰冷,更是对幕后黑手狠辣手段的惊惧。他们不仅要断甘州营的粮草,还要她的命!
求生的本能压倒了一切。她强迫自己冷静下来,奋力蹬水,试图摆脱水流的裹挟和下沉船只带来的漩涡。身上的铠甲此刻成了沉重的负担,拖拽着她向黑暗的河底坠去。
萧平笙不行!不能死在这里!父王、大哥、大嫂……还有平旌……我不能让他们再经历一次失去!大哥在甘州营可能面临的危险,大嫂梳妆盒里的隐患,父王在金陵的牵挂……
无数画面在她脑海中翻涌,化作一股强大的求生意志。
她咬紧牙关,用尽全身力气,在水中摸索着解开铠甲的系带。冰冷的河水让手指僵硬麻木,动作变得异常艰难。水流湍急,漩涡的力量拉扯着她,每一次挣扎都消耗着巨大的体力。
“哗啦!”终于,沉重的胸甲被她挣脱,身体顿时轻盈了不少。她不敢有丝毫停顿,奋力向上划水。肺部的空气几乎耗尽,眼前阵阵发黑。
就在她感觉自己快要支撑不住时,头顶似乎出现了一丝微弱的光亮。她用尽最后一丝力气,猛地向上窜去!
萧平笙“噗哈——!”
破水而出的瞬间,萧平笙贪婪地大口呼吸着冰冷的空气,剧烈的咳嗽让她胸腔生疼。她发现自己被冲到了靠近岸边的一片芦苇荡中,浑浊的河水裹挟着碎木和杂物在身边流淌。
她环顾四周,天色阴沉,细雨开始飘落。东青和随行的长林亲信不见踪影,那几艘运粮船也已沉没大半,只剩下几截桅杆歪斜地露在水面,如同狰狞的墓碑。河面上漂浮着一些散落的粮袋,但大部分军粮显然已经随着沉船葬身河底。
萧平笙完了……粮草……
巨大的挫败感和自责瞬间攫住了她。
萧平笙心想:大哥将如此重要的任务交给她,她却搞砸了!甘州营的将士们还在等着这批救命粮!
寒冷和疲惫如同潮水般袭来,让她几乎无法支撑。更糟糕的是,落水时似乎撞到了什么硬物,左肩传来一阵钻心的疼痛,让她忍不住倒吸一口凉气。
萧平笙不能倒下……不能在这里倒下……
她咬着下唇,用疼痛刺激自己保持清醒。幕后之人既然能在船上动手脚,难保附近没有埋伏,等着确认她的死亡。
她强忍着伤痛,奋力向岸边游去。湿透的衣衫紧紧贴在身上,冰冷刺骨,每一步都异常艰难。终于,她的脚触碰到了河底的淤泥。她踉跄着爬上岸,瘫倒在泥泞的岸边,浑身发抖,牙齿不受控制地打颤。
雨丝落在脸上,冰冷而真实。她看着眼前浑浊汹涌的河水,沉船的残骸,还有空荡荡的河岸,一股寒意从心底蔓延开来,比河水的冰冷更甚。
萧平笙心想:粮草尽毁,自己下落不明……这个消息一旦传回甘州营,大哥会怎么想?父王在金陵又会如何担忧?而那个隐藏在暗处的敌人,此刻是否正在某处得意地冷笑?
萧平笙挣扎着坐起身,抹去脸上的雨水和泥水,眼神却渐渐变得锐利如刀。恐惧和自责被熊熊燃烧的怒火取代。
萧平笙想让我死?想断我长林军的粮?没那么容易!
她看着自己还在流血、剧痛的左肩,又想到自己苦练的医术和武功。
萧平笙既然天不亡我,萧平笙,你就得好好活下去!查清真相,揪出幕后黑手!粮草没了,但人还在,长林军的脊梁不能断!
当务之急是处理伤口,隐藏身份,找到安全的落脚点。她撕下还算干净的内衬布条,忍着剧痛,凭借学到的医术知识,摸索着对左肩进行了简单的包扎止血。动作虽然笨拙,但那份穿越者特有的坚韧和这一年多来习武磨砺的意志支撑着她。
包扎完毕,她脱下已经湿透、明显带有长林王府标识的外袍,将其用力撕扯成几块,连同沉重的靴子一起,找了个隐蔽的石缝塞了进去,再用泥土和枯草掩盖。只留下里面相对朴素的深色中衣。长发散乱地贴在脸上和脖颈,沾满污泥,此刻倒成了最好的伪装。
她踉跄着站起身,最后望了一眼沉船的方向,眼神复杂,有痛惜,有愤怒,更有决绝。
萧平笙大哥,对不起,粮草我没能护住。但请你一定要撑住!等我回来!她在心中默念
然后,她深吸一口气,辨认了一下方向——远离河道,朝着可能有村镇或人烟的地方,拖着受伤的身体,一步一步,艰难却无比坚定地走进了飘雨的荒野。
她不再是那个集万千宠爱于一身的长林郡主萧平笙。此刻的她,只是一个落难者,一个背负着沉甸甸的秘密和责任,在冰冷雨幕中踽踽独行的无名之人。
风雨如晦,前路未卜。但她的眼神,在泥泞和狼狈中,却亮得惊人。一场针对长林王府的阴谋,让她跌入深渊,却也彻底点燃了她灵魂深处属于战士的火焰。属于萧平笙的战场,才刚刚真正开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