仲夏,凌波楼里的静蘅小姐病倒了。
我与奕绘正对坐品茶,听见下人来扳,手指轻轻一颤,茶水便散开了去,泛起小小涟漪。
赶着去,见屋里屋外全是人,上门是客,向况又是恭亲王府内的小姐,郡王、夫人自然不敢怠慢,探病问诊之人川流不悬。
奕绘立于静蘅的帘缦前,阖着眼,一言不发,惟有目光,流露出几许急切。
这病来势汹汹而古怪,许多事都被耽搁下来,包括她与奕绘的议亲。
药石罔医,听说的人无不叹息。
我在众人的身后默然站立,远望窗外桃红粉白,一片花散如雨,心里深深怅叹。
到底是时令已过,微风细雨再能养花天,却养不久人间一株素葩。
恭亲王府里的人,却提出以喜事冲晦。
不消数日,京城的街头巷尾人尽悉知,当年深情秘笃非卿不娶的奕绘贝子,不日内又将迎娶恭亲王府的静蘅小姐为平妻,许多人亦笑话,富贵人家,深情怎敌得过权势?
午后,凌波楼内分外静谧。
我坐于床侧,见静蘅枕边静静放着那个完好的香袋。她遍身发热,昏睡不知年月,或许,就此不再醒来。
低垂下脸,遮不住唇边一丝了然的微笑。
正那时,奕绘与仲原乔乔走进门来。
奕绘一脸歉疚,夕烟,我本无心与静蘅结亲,只是这关头,我也不想静蘅妹妹有个什么闪失,......寥寥数语,深深透出无奈。
我此刻笑着,一朵笑容,如自己想象中一样冷静,也不去理会两难的奕绘,只悄悄地望着仲原。
他兀自低着头,远远望着帘幔下昏沉睡去的静蘅,不近,也不远。
莫非是一瞬恍惚,我竟能捕捉到仲原眼底的缱绻之意,心下,顿生惆怅。
奕绘要娶静蘅,并没有伤及到我分毫。
只是仲原。
以往,仲原的深情,因为不知而没能感受到,因为没有感受而无所牵挂,可如今却不一样了,是他的剖腹掏心激起了我内心一些潜伏的雀跃,有他在身边,总算能抚平我颓旧的创口。
他,已是我所有的寄托。
我怎能允许,他将对我的好,哪怕只是一个眼神,转移到别的女子身上。
而且,对象还是恭亲王府的静蘅小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