九月的秋雨敲打着琴房的玻璃窗,我在新生汇报演出名单上看见自己的名字——《月光奏鸣曲》独奏。周妄的视频电话里,他的工装裤沾着水泥灰,身后是建筑系正在搭建的穹顶模型:"念念,我给你的演出设计了灯光方案,用棱镜把追光切成星星的形状好不好?"他身后闪过父亲寄来的保温箱,里面躺着新烤的蜂蜜司康。
父亲的烘焙坊最近多了个木架,上面摆着我参加比赛的琴谱复印件、周妄获新人奖的建筑草图,还有母亲生前最爱的铃兰花瓶。那天我提前下课回家,撞见他对着监控屏幕发呆,画面里是周妄在工地上测量的背影,他手里的搪瓷杯印着"爸爸牌热可可"的卡通贴纸。
深秋的傍晚,我在琴房发现匿名信。字迹力透纸背:"你母亲当年放弃的演出,不该由你重蹈覆辙。"信纸边缘沾着星砂,和父亲蛋糕上的装饰一模一样。周妄连夜从邻市的交换生项目赶回来,他的风衣带着雨气,兜里装着揉皱的建筑稿:"我查过,当年伯母的车祸...或许和比赛压力有关。"
父亲在烘焙坊的储藏室里,被我们撞见翻母亲的演出服。那件银灰色的礼服挂在衣架上,袖口还缝着我小时候贴的卡通贴纸。"她总说等你学琴了,要穿这件陪你上台..."他的声音浸在面粉里,"可我怕那些闪光灯会让你想起..."周妄忽然握住他的手,指腹蹭过他掌心的老茧:"叔,念念的光不该被过去困住,就像您的蛋糕需要不同的糖霜。"
演出前一周,周妄带着建筑系的同学来布置礼堂。他站在梯子上调整棱镜角度,工装外套搭在椅背上,露出里面印着"星霜甜屋"logo的T恤——那是父亲偷偷定制的员工服。我在后台看见父亲攥着母亲的铃兰发簪,正在给负责音效的学生讲"钢琴踏板和烤箱定时器一样,要掌握好火候"。
演出当天,父亲穿着熨得笔挺的衬衫,在观众席第一排摆了三个座位。左边放着母亲的相框,中间是周妄寄来的电子贺卡,屏幕上循环播放他设计的"星空穹顶"动画。当我的指尖触到琴键时,追光突然变成细碎的星芒,洒在父亲泛白的鬓角上,他眼里映着流动的银河,像当年偷偷学做星空蛋糕的夜晚。
谢幕时,周妄举着手机从后台冲出来,镜头里是烘焙坊的监控画面:满墙的小太阳贴纸被串成灯串,每张桌子上都摆着写着"念念加油"的糖霜饼干。父亲忽然走上台,把母亲的发簪别在我礼服上,掌声里混着他压低的哽咽:"阿琴,我们的月亮,终于学会自己发光了。"
散场后,周妄递给我个信封,里面是他用建筑模型废料做的项链——钢琴键与砖块的拼接,中间嵌着颗向日葵种子。"等你毕业演奏会,我要在音乐厅外种满向日葵,"他的眼镜片映着街灯,"这样每场演出结束,你都能踩着阳光回家。"父亲在一旁给我们递热可可,保温杯上的卡通贴纸变成了三人牵手的简笔画。
冬夜整理琴房时,我在母亲的旧琴谱里发现张便签。她的字迹被水渍晕开:"如果有天我的星星坠落,希望有人能替我,在女儿的天空,再种一颗月亮。"窗外飘起初雪,周妄的视频通话里,他正在给父亲设计带地暖的烘焙坊,图纸角落画着戴围巾的烤箱和弹钢琴的雪人。
平安夜那天,烘焙坊的玻璃上结着霜花。父亲把新烤的姜饼人摆成三角钢琴形状,周妄往每个礼盒里塞了张卡片:"凭此券可兑换'家庭牌温暖'一次,有效期永远。"我穿着母亲的礼服在吧台弹《平安夜》,圣诞树上挂着风铃的贝壳、建筑模型的小零件,还有父亲攒了三个月的演出门票根。
雪越下越大,周妄忽然指着窗外。街对面的老梧桐树上,不知谁用彩灯缠出藤蔓的形状,在风雪里倔强地闪着光。父亲往我们手里塞了暖手宝,里面裹着新写的纸条:"每个冬天的句号,都是春暖花开。而我们的春天,永远有三个逗号——琴房的光、烤箱的热、还有你们在身边的温度。"
零点钟声里,风铃忽然轻响。我摸着项链上的向日葵种子,听见周妄在雪地里说:"念念,你知道吗?藤蔓之所以能爬那么高,不是因为想离开土地,是想把天空的样子,说给根听。"父亲往烤箱里放进新的面团,蜂蜜的甜香混着雪的清冽,像给这个冬夜,裹上了层柔软的糖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