熙墨走进屋里时,风岳已经挣扎着起了床,正朝门口挪着步子,身子摇摇晃晃,看到走进房门的三皇子,他脚步凌乱了一下,绊到了地上。
“风岳!”
“岳少爷!”
两个人几乎是同时发声的,熙墨本想上前扶起风岳,却被身后的意娘抢了先。她急步上前,扶住风岳的胳膊,想要将他从地上扶起。
风岳却没有起来,而是就势跪在了地上,直直望向了熙墨,“三皇子,风岳不才,想要求您一件事。”
淋了一夜的雨,风岳早已发起了高烧,虽然屋里烧着炭炉,他却还是不住地打着冷战,脸色苍白如纸,只有那一双眼睛,闪着不可更改的坚定。
暗暗吃惊于这个年仅十七岁的男子这样的目光,熙墨的眼中也染上了如墨般的色彩,“你说吧。”他缓缓吐出了三个字。
“风岳想求见圣上一面,希望三皇子代为引荐!”
“你想见父皇?你可知……父皇日理万机,并不是你想见就能见的。”
“风岳知道,但风岳若是以……风家宗主候选者的身份求见的话呢?”
熙墨缓缓一怔,自从那次在宫门口偶遇以后,他便有意要结识风岳,风太师出殡那日他也去了风府去慰藉这个邂逅不久的人,却意外得知风岳已在风家沦为下人,甚至连太师出殡时都被锁在屋里,不让他相送。他就此对这个年轻的男子产生了极大的好奇心,从风府旁敲侧击知道了风岳的许多事。他知道风岳并不想做宗主,不曾想,这个人今天竟自己提了出来。
“岳少爷……您……您真的……”意娘听到风岳那样说,也是有些不敢相信,结结巴巴地说了几个字,却没有问出一个完整的句子。
“意娘,”风岳转头望了望不知何时已跪在自己身旁的意娘,若有所思地盯着她被打肿的双颊,“意娘……你昨夜是不是被他们欺负了?这段时间我一直因为大伯公的死而自甘堕落,却忘了你……意娘,你对我而言,是像母亲一样的人,我却任由你为我吃了那么多苦……对不起。”
意娘愣了愣,这是风岳第一次对她说出他对她的感受,第一次称她为“向母亲一样的人”,她张了张口,想回话,鼻头却一酸。
“三皇子,”风岳抬起了头,“大伯公在去世以前曾给风岳写了一封信,不过可惜,那封信……”
“那封信早已被奴婢偷偷拿给了三皇子。”意娘忽然打断了他的话,“奴婢……奴婢也是为了您好……岳少爷,我……”
风岳先是一诧,而后宽慰地拍了拍意娘的肩,“我知道,我都知道……”
这个世界上,除了大伯公,他就只有意娘这么一个亲人,她像一个母亲,一直在保护着他。
“那封信我已经交给了父皇。”房内的温情并没有影响到熙墨,他轻描淡写地说着,“只是父皇看到信,并没有任何反应,风岳……你要想好,父皇他心里可能早有打算,即使你去见了父皇,也不可能改变什么……”
“不去做,又怎么会知道无法改变?从小到大我都一直在逃避,逃避他们的欺辱,逃避大伯公的不悦,但这一次,”风岳苍白地笑了笑,“我不想继续逃下去了,我已经没有了逃避的理由。”
熙墨只是看着他,就如他们第一次相遇时那样居高临下地盯了他片刻,而后突然上前一步,扶住了风岳,“你起来吧,穿好衣服就跟我进宫吧。”
“现在吗?”跪在风岳身旁的意娘吃了一惊,“岳少爷还发着烧,现在可能……”
“意娘,”风岳在熙墨的搀扶下起了身,朝意娘慰藉似的一笑,“我没事,风家是南丘的命脉之家,等到我病好之后再去争,可能就迟了。”
“可是……”意娘还想说些什么,看到风岳的神色却住了口,那不是以往的放荡不羁,那样的神情她在年轻时的风太师脸上也曾见到过,“你去吧,”她微微笑了笑,她分不清那笑容是苦涩还是欣慰,“一路小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