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略古风
“昔我往矣,杨柳依依,”
“今我来思,雨雪霏霏。”
那隆冬夜雪,也本应常事。只是未曾料到,这一夜纷纷扬扬,竟将这荒谬诡诞的园子银装素裹。放眼望去,飘舞的白絮堆叠成满目的空洞,余下的只是一切都褪色后,干干净净的冷。或许残存的温度与彻骨的寒意之间,也只是一场执尘世以冰枷的,连夜的雪。
想那南台应是少雪,以至于无雪的。即使是有那么的一星半点,也是故地最柔和的眷念。于是那檐上薄薄的一层白屑便走入视线,随即便是他一袭孑然的黑。笔锋游走过宣纸留下龙蛇的遒劲,他便在这白雪中彳亍。唤他无咎,他不应,硬是将自己撑开在他头上的黑伞甩在身后。忆起种种往事,凡是他认定的,终都是由了他,也只能无奈笑笑跟上去,为他除去拦路的杂事。也曾对旁人说起,无咎像那深邃缄默的砚,坚韧执着,却是在最深处有着最柔和的灵魂。
一切都倾塌在那一场雨中。隔天的烟水浸入心扉刺痛了每一寸体肤。犹记当夜南台不归,倾杯痛醉。寒风冷落,月色晦暗。从这一世,到那下一世,永远不得相见。
当那黄泉的浊流在身侧奔涌,那些毒蝎虫豸在脚踝处聚集,所剩的灵魂也变得焦躁不安。踏过那些毫无生气的黄沙,思量着,无咎他先行一步之时,在这黄泉路上,是否有过惶恐和不安。而自己倒是如这一身白衣一般淡然——若是最珍重之人已经去了,那这凡尘俗世还有什么好留恋的?不过空悲喜一场。即便是落入这污浊之中,被那些恶物啃噬入骨不剩分毫,也没有什么可惧的了。
可这因果也许只是恰逢,入眼尽是这黄泉两边的无义草。那些血一般的鲜红浸透了灰黄色的暗淡,虽是灼眼,但却难教人不去注意。而后漫起的却是诡异的香,把那前尘的一切都掀开了来。倘能在那影影绰绰的的片段连起,以魂飞魄散为代价,许他短短阳寿几许,那又何足惜?而到此为止,这周遭上下,也独一把黑伞随了而已。
“公子好生糊涂。那人阳思未断,寄魂于伞,还有何处可去?只是苦了公子折了阳寿来相伴,这到头来,他还是在这伞里。”
悠悠叹惋声缥缈入耳,寻来却不知起于何处。而回神之余却顾及不了太多,只是颤抖着指尖将身侧那把黑伞抬起。它静默如初,一如那天南台桥雨中的平静,静到让人难以置信,这上面竟有一个尘缘未尽的灵魂。无咎,无咎。倘若你真的在,能否应兄长这一声呼唤?哪怕一声也好,哪怕只是令这伞上符纸动动,也能告诉兄长,你还在啊!若是我将这伞撑开,能否让你归来,那时再闯出这黄泉之地,纵使闯不出去,也无悔了。
“晚了。晚了。公子,一切都已是定数了。这接下来的永生永世,你们也将成为咫尺天涯之人了。”
声音杳杳远了,取而代之的却是手中的黑伞渐渐打开,流淌出淋漓黑浊将自己吞噬,朦胧中只见那黄泉彼岸有黑色身影执伞伫立,似在呼喊,却又似无动于衷。
....................................
再醒来时,依旧是黄泉之际。抬眼望去周身却只是青白色的纹路围绕。那伞依旧如故于身侧静候,惊觉濡湿时才发现这死气之地竟也下雪了。身侧却是那茫茫无尽的无义草,皆在雪中摧折枯竭,丧失了所有生机。而再回首时,那彼岸亦是一望无际,却红得灼眼的无义草——接天的赤色沾染了星星点点的雪,烈焰一般涌动着。
好似要将这黄泉之水,硬生生烧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