卡尔局促不安地看着平日里从不近人情的莱利厂长转身去拿小木凳的背影,心里有一些不可言状的困惑又有些感激。
他心里想着:也许莱利先生只是个脾气差的好人呢。他这么想着,又傻傻的在心里开心起来。
莱利厂长拿来了小木凳,虽然算不上精致,但有被好好的刷过一层木漆,看起来干净光滑。卡尔看了看干净的小木凳,仰起头对着莱利厂长开心地笑着,蓝色的眼睛眯成了两条弯弯的细缝,红扑扑的脸上还露出了两个小酒窝。莱利厂长不知道为什么卡尔脚抖得像个筛子还露得出这种傻气的笑容,但他并不关心这个。
卡尔一边扶着不停颤抖的双腿,一边放心地往小木凳上坐。可他怎么也没有想到,他身后的莱利厂长就在他坐下时抽走了木凳,脸上还挂着极其狰狞的笑容。
结果谁都能料到,卡尔没有坐上那个光滑干净的小木凳,而是重重地摔在了冰冷的地面上。整个梳棉间顿时爆发出了一片刺耳的哄笑声,卡尔旁边的吉米甚至笑得连眼泪都流了出来。
卡尔委屈到了极点,他不知道他做了什么不好的事情惹莱利厂长不高兴,要这样屈辱他。他的脚还在微微颤抖着,卡尔坐在地面上,头低得就快要贴到地面,肩膀轻轻地抽动着,他在无声地啜泣。泪珠落下顺着脸颊流到了脖子,卡尔用他脏兮兮的小手擦着他的眼睛,想让自己停下哭泣,但他的泪水就像断了线的珠子一颗颗的往下掉,直到无声的啜泣变为小声的抽泣,厂长发现卡尔在偷偷地哭泣,坐上了小木凳就扯起他金色的头发让他抬起头来,恶声恶气地骂道:“臭小鬼,哭什么哭,我有说让你坐了吗?”吉米见了在一旁幸灾乐祸地拖长音起哄道:“哈哈哈哈!爱哭鬼卡——尔——”梳棉间又哄堂大笑了起来。
卡尔仿佛把所有的委屈都发泄出来了似的,不停的抽泣,莱利厂长被他哭的不耐烦了,抓着卡尔的头就往地面上砸,哐的一声,卡尔的额头被厂长砸得鼓起了一个小山包,他痛得嚎啕大哭了起来,泪水和鼻涕把他哭得红红的小脸蛋弄得脏兮兮的。见卡尔哭得更加厉害,莱利厂长勃然大怒,站起身来指着卡尔对着红发监工大喊道:“布鲁斯!!给这个不知好歹的臭小鬼吃点亏,今天的晚饭别给他了!!”监工布鲁斯收到厂长的指示,抓起卡尔的头发就往库房里拖,可怜的卡尔绝望地大喊道:“不—— 不要——谁来救救我……”但是无论他怎样大声叫喊求救都无济于事。
卡尔被布鲁斯拖进了库房,他身上的那一件穿得脏兮兮的松垮白衬衫被监工粗暴地扯了下来,鞋子也被他脱了下来,把卡尔的手脚用粗麻绳绑了起来,接着他拿出了一条粗长的特制皮鞭,卡尔看见了那条皮鞭,霎时吓得脸色发白,他不停地挣扎,哀求着布鲁斯能放过他一次,可布鲁斯却没好气地回应他:“等你懂得什么时候该哭什么时候不该哭就不会被我打了。”
整个库房都充斥着皮鞭挥动发出咻咻声响和卡尔痛苦的哭叫和哀号……就连在梳棉间的童工们听到都会感到那皮鞭像是抽打在了他们自己的身上似的。
卡尔被那特制皮鞭抽打了五次,也只算布鲁斯看他平时惹事少才给的小教训了,但要知道就算是成年人被这种特制的长鞭抽打十五次都已经受不住了。吉米听监工们说过那长鞭是用来驯化野兽用的,用来抽打人能打得皮开肉绽!
卡尔被放出了库房,他脸上的眼泪已经哭干了,但因为刚刚哭得太厉害,还是在不自觉的抽泣,小小的身体一抽一抽的。被抽打出的伤口开始渗出血来,血把他的白衬衫染出了一小片暗红,伤口黏住了他的衬衫和裤子,他不敢做出太大的动作,因为那样会扯住他的伤口让他更疼。吉米看见了他,还嬉皮笑脸地模仿着卡尔在库房发出的惨叫声,跟屁虫鲍勃不停地拍着大腿大笑道:“哈哈哈…哈哈……卡尔,被‘红发魔头布鲁斯’伺候的感觉怎么样啊哈哈哈……”卡尔听了把头低得直到看不见他的脸。
到了放工的时间了,上早班的工人和童工们都吃完了少的可怜的伙食回了徒工所,直到上夜班的工人们都来上工了卡尔还留在梳棉间。
玛希·坎普贝尔——她是卡尔在救济院时就认识的一个女孩,比卡尔大四岁,也就是十二岁,她对卡尔就像对待自己的弟弟一样的好,卡尔很喜欢她。玛希今天上晚工,来到棉纺厂之后看到了到现在还在干活的卡尔,心里很奇怪,走到了梳棉间那儿歪着头疑惑地问道:“卡尔?是你吗?是我记错了吗?你今天好像是上早班才对呀?”卡尔回过头去,见到是玛希,眼泪又开始在眼里打转。玛希看到卡尔这样,疑惑之余连忙安抚他:“甜心,怎么了?!是不是吉米那个小混蛋又欺负你了!”卡尔只是摇摇头,没有说一句话。玛希细心地发现了卡尔的手掌有意无意地遮住衬衫的一个地方,便拿开了他的手,发现那个地方被血染红了。她小心翼翼的掀开卡尔的衬衫,看着那一道道再熟悉不过鞭打伤,心里又是气闷又是心疼,但更多的还是无奈,玛希看了看卡尔,又轻叹了一声,之后就一言不发地开始帮卡尔处理伤口。
“嘶——好疼……”玛希不小心太过用力撕扯到了卡尔的和衣服黏在了一起的伤口,玛希只是轻轻扯开衬衫都会撕扯到伤口,只好拿过剪刀把粘着伤口的部分剪下来再慢慢清理。玛希身上也没有可以处理伤口的药,只好偷偷摸摸地溜去莱利的房间里拿了一罐止痛药。
玛希把止痛药磨成粉,给卡尔的伤口上抹了些上去。
“疼吗?”玛希看着卡尔轻声说道。卡尔轻轻地点了点头,两个人沉默了一会儿,卡尔又开口说道:“不过现在没有刚刚那么疼了。”说完微笑着对玛希道了谢。玛希只是摇摇头示意他不用客气,没有过问太多,塞给了卡尔一块从家里带来的干面包和五便士,就返回岗位上工了。
卡尔蹑手蹑脚地把止痛药放回了莱利的房间,就迅速地离开了棉纺厂。
科普:
关于对童工的体罚:平时童工们的工作都有监工在旁边监视着,只要一偷懒或者做了一些不符合规则的事,残酷的惩罚措施就来了:将螺丝将两把约一磅重的老虎钳锁在童工的耳朵上;将三四个童工的手绑起来,脱掉衬衫,赤着脚,吊在机器上;将重达28磅的重物挂在童工的背上;用烧得通红的软木烫童工;将烧成白热状态的铁棒对准童工,让火焰喷到童工的身上等等惨无人道的体罚……1833年时,工厂主罗伯特布柯林在回忆自己当童工时受处罚的情形说:监工们把我们三四个童工的手绑起来,脱掉衬衫,赤着脚,呆在机器一旁,有时,监工用皮带或棍子来抽打我们,叫我们站在箕斗中以防避皮鞭。
关于英镑中的“先令”和“便士”:过去240便士等于一英镑,1先令等于20便士,一英镑等于12先令。过去一便士大约是人民币0.04元,一先令大约是0.8元人民币,一英镑大约9元人民币。当时工人每天工资约为1先令,童工的最低工资每天仅有1便士。而当时面包的价格每磅要1.5便士,房租每天要1.5便士,所以那时童工的工资是不可能维持生计的,善良的玛希给了卡尔5便士,那大约是她一天的工资。她十二岁所以工资大约是每周3先令8便士,而卡尔一周工资才1先令2便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