叁
“佛爷你们看,”齐铁嘴指着远处的几个小点,“那儿有人家,咱们是不是到地儿啦?”
张启山目力向来强于常人,只略瞥一眼,说道:“的确如此。”
齐铁嘴听了有几分得意,张日山余光中瞥见,略曲了曲腰,因着齐铁嘴骑着驴子,故比他们还要矮上一截。
“八爷真是好本事,不知道是不是也得给这驴子记上些功劳,您说呢?”
齐铁嘴自然听得出张日山这小子是在挤兑自己,也不甘示弱,同他争论了几句,笑话,他齐八爷可就是凭这张嘴吃饭的,岂能输给这小子!
张启山在旁边听着,也不阻拦,只抬腕看了看时间,已经不早了,方才打了个岔。
“好了,继续赶路。”
张日山忙住了口,佛爷的命令不可不听,齐铁嘴亦乖乖闭了嘴,三人继续行进。
虽说这地方是长沙郊外,也属张启山管辖,但到底是偏僻,若不是发生这档子事情,大约它永远都是深山里一个不起眼的角落,不被人记起。
已是傍晚时分,天色渐渐暗下来,之前所见的几个小点越来越清晰,都是些木制小阁楼模样,伴着烟囱里袅袅的炊烟,更显神秘非常。
“有人么?”张日山下了马,站在阁楼底下的阶梯入口处喊道。
虽说屋里的炊烟不断,但张日山还是觉得有必要先试探试探,光明正大的登堂入室,总归不大好。
“咦?”二楼的门嘎吱一声,从里头探出个小脑袋,“你们是谁?到我家作甚么?”
张日山见对方是个孩子,语气又温和了几分,说道:“我们是从长沙城里出来的,天色有些晚了,想问问你们这儿能不能歇歇脚。”
那小孩子立于门槛上,歪着头想了想,说道:“那你们等等,我得问问阿姐去。”
张日山点了点头,不动声色往张启山同齐铁嘴的方向看了一眼,只见张启山微微颔首,齐铁嘴则显得有些迷惑。
“老八,”张启山喊道,“在想什么?”
齐铁嘴从沉思中回过神来,说道:“我就觉得奇怪,这深山里头的孩子竟不怕生人么?”
张启山闻言并未说什么,只静静望着那尚无动静的二楼阁门。
不多会儿,那小孩便又出现了,将整扇阁门都打了开来,他瞧了瞧底下的另外两人及几匹马,冲楼下的张日山喊道:“阿姐同意你们进来,但你们的马可不能上来哦,记得把它们拴好,若是丢了我们是不负责的。”
这小朋友古灵精怪的模样,让张日山忍俊不禁,连忙应了声好,回身便准备去拴马。
三人进了阁楼,里头的景象倒跟它外头给人的印象不同,室内的一应用具皆是木制或是竹制品,仿佛空气中还沁着竹木的清香。
齐铁嘴不由得赞叹一句:“这地方倒是雅致啊,跟在深林隐居似的。”那小孩听了也只是淡淡一笑,并无多少喜色,只顾着摆了几个竹杯,往里头斟了些茶水。
张启山举着手中的竹杯,摩挲着打量了一阵,张日山同齐铁嘴也只是在木桌旁坐了,连杯子都未曾举,只等着张启山发话。
张启山转动着手上的杯子,这竹杯做工考究,且看这质地,必定也有不少年岁了,也就是说,这主人应该也是久居此地的。
“小朋友,”张启山冲小孩笑了笑,“你家大人呢?”
小孩子指了指旁边的小屋,说道:“我阿姐在厨房忙呢。”
正说着,便听得里头传出一道脆生生的女声,“阿棐(fei,第三声),拿些柴火过来。”
被称作阿棐的男孩子,连忙朝楼下柴房跑去,一会儿又小跑着上来,直奔厨房。
不一会儿,阿棐重新出现在厅里,手上早端了碟菜出来,在桌上一搁,回身又钻进厨房里。
“佛爷,”张日山朝张启山投去一个征询的眼神,“需不需要……”
张启山抬了抬手,示意他稍安勿躁,且看下边的情况。张日山只好作罢,只是心里对那厨房里头未露面的女子,又添了几分好奇。
将最后一碟菜上完后,张日山眼前的小木桌已被铺满,桌上的菜色也无非是些家常菜,只是他们三人又皆藏着戒心,故此也未下筷,更何况,这做东的主人还未露面。
“寒舍简陋,饭菜也粗些,望各位莫怪。”
阿棐迎上去喊了声阿姐,三人皆朝她看去,只见这姑娘不过十七八的年纪,清雅秀丽,一双澄澈明亮的眼睛,格外引人注目。
“这位……”齐铁嘴本想说句客套话,却发现自己坐了半天还不晓得主人的名姓,略尴尬地笑了笑,“还不知姑娘芳名呢,姑娘贵姓?”
“裴徵(zhi第三声)。”
答的简单明了。
齐铁嘴才笑接道:“原来是裴姑娘,幸会幸会。”
裴徵扫了一眼桌上丝毫未少的茶水,勾了勾嘴角,说道:“看来这茶并不合您几位的口味。”说完自顾自拿了其中一杯,啜了几口,又自顾自地坐下了。
张日山低头瞧着自己空了半杯的茶水,颇不自然地咳了两声,加上裴徵正好落座于他身旁,他不由得往边上挪了挪。
裴徵作不经意状低头摆弄着手中的碗筷,余光瞥见旁边男子有些发红的耳廓,遂又弯了嘴角。
“还未请教,三位尊姓大名?”裴徵敛笑抬头。
“张启山。”
裴徵点点头,又看向齐铁嘴。
齐铁嘴笑着答道:“齐铁嘴,人称齐八爷。”张启山瞧了他一眼,好在他并未多说。
“那么这位先生呢?”裴徵侧身瞧着张日山道。
张日山怔了怔,随即正色道:“在下张日山。”
“哦,原来有两位张先生,”裴徵笑着给身边的阿棐夹了筷子菜,“三位一路劳顿,是我招待不周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