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

“你倒是挺关心她。”陆悠悠斜睨了他一眼，阴阳怪气道。

“她是我师姐，况且她父亲对我有救命之恩，做这些，并不过分。”

“师姐？整个长安城谁不知道那个瘸子喜欢你？你倒是……”

陆悠悠被程梧之狠狠的掐住脖子，她看着他眼里的怒气，他一向来都是谦和有礼，她从未见过他这个样子，她慌了神。

“她的腿都是因为我！”他手上力道加重一重，“以后别再让我听见你说那两个字！”

他松了手，陆悠悠猛咳几声吸了几口气，“程梧之你个没良心的，没有我，你会有今时今日的地位吗？你想过河拆桥？”她冷笑一声，“你还不晓得吧？顾府完了。”

原来，有奸人趁着顾雨莞料理顾远清身后事的档子，拟了份房契转让书骗她签了字画了押。她那时分了神，没留意就傻愣愣的照办了。

程梧之赶来之时，顾府的牌匾已被摘下，顾雨莞跪坐在大门前头抱着顾府的匾额嘴角微抽。

她还是三个月前的一身素服，头上那一朵白色簪花醒目，发髻散乱开来，眉如黛，人却瘦的如纸片一般。

最后，程梧之以两倍的市价将顾府从那人手中买了回来。他有些后悔，如果他从未离开，如果他那时一直陪在她身边，她受得痛是不是就会少一些。

顾府的一切未变，顾雨莞又住了回去，她很知礼节懂身份的同程梧之道了谢。程梧之想离她近一些她便总是退一步，保持着刚刚好的距离。

好多次，程梧之伸出去的手就那样空悬着。他多想顾雨莞再拉着他的手同他说“师弟哥哥，帮我绾一绾头发。”、“师弟哥哥，今天这个姣梨妆你再帮我添一笔。”、“师弟哥哥……”只是，他再未听到过她那样亲昵的叫他“师弟哥哥。”她人前人后总是叫他一声“程公子。”

他觉得生疏却无能为力。

每次回陆府，陆悠悠总算一副怨妇的模样冷嘲热讽，程梧之觉得烦，便干脆宿在顾府。

坊间将他同顾雨莞的事穿得越来越离谱，事情的一发不可收拾转折于太子李承胤。

他路过顾府院子的时候，瞧见一处窗格内有一少女似乎正在看着自己。他嘴角扬了一扬，勾了个轻蔑的笑，将他表妹夫迷得神魂颠倒的人，似乎同那些贪慕虚荣的乐坊歌姬并没有什么不同。他抬脚欲走，却不知为何回了身，见她瞳眸未动，他才晓得她竟全然不是在看他，而是院子里那一树梧桐。

有意思。

她起身去倒茶的时候他才惊然发现，有着如此精妙绝伦容貌的女子，竟是个瘸子？

他心中有一丝异样，她眉头间似乎有一种淡淡的忧愁，他想晓得，那是怎样的一种忧愁。

程梧之为他准备的晚宴之上，他四下张望，没放过一个角落，却未瞧见白天那姑娘的身影。

于是，他漫不经心的同程梧之提了一提这件事。

酒筵上，他摇了摇手中的折扇，笑意盈盈的问程梧之道，“我想跟你要这府上一样东西，可否？”

“殿下但说无妨。”程梧之君臣之礼拿捏的很好。

“就是你那别院的姑娘。”李承胤笑了一笑，自己给自己斟了一杯酒。

程梧之微微一怔，手中酒杯晃了晃，酒洒了些出来。

李承胤笑了一笑，“程卿家如此便是不厚道了。”于是拿起酒壶将程梧之酒杯倒满，扬了扬眉梢，鼻腔里发出了一声，“嗯？”

程梧之低低地道了句，“可她是个瘸子。”

“我知道，但我并不介意，如何？”

“好。”

那一个“好”字，程梧之自己都没有听出来，竟带着些哭腔。

于是，顾雨莞像一件货物一样打扮隆重的交给了李承胤。